那双手还是老样子，放大在眼底，依旧是细长如葱，厚茧在关节处堆积，指甲短得几乎要倒退嵌进肉里，粘连着皮肉的指甲缝里总是红丝丝儿的，好像下一刻就要破皮渗出血来。</p>
“他亲我！”宋涸告状似的说完这三个字，像是被勾起记忆，心里忍不住又是一阵恶寒，“恶心死了！我当时就只想揍他。”</p>
沈洲的视线从他的嘴角转移至他的双眼，手下用了点力，宋涸吃疼哼哼了一声，不满道：“轻点儿！”</p>
“你歧视同性恋？”</p>
宋涸瞥他一眼，心说他这是明知故问：“你才知道？我骂你骂得还不够明显？”</p>
“不能接受同性喜欢同性，问题出在你自己身上，”沈洲一再加重“你”字，“尊重理解是你要经历的解题过程，解不出正确答案放着不管就好了，没见过还要去怪题干的。”</p>
宋涸一向说不过他的歪理，但仍不服气地嚷嚷：“他喜欢谁亲谁我是管不着，可他喜欢的是我！亲的是我！”</p>
说完不解气似的，咬牙切齿地又强调了一遍：“是！我！”</p>
“哎呀行了行了！”沈洲差点把棉签戳他鼻孔里，膝盖忙撞他一下，示意他差不多得了，“总而言之，恶心变态什么的，平时骂骂我也就算了，出门在外积点口德，能不动手就不动手。”</p>
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点，宋涸还是那句话：“关你屁事，你少管我。”</p>
沈洲不说话了，这场谈话的结果毫不意外，宋涸哪天听了他的话才是真见鬼了。</p>
他全神贯注地拿红花油涂在宋涸脸颊和手臂的淤青上，又撕了创口贴贴在脸颊的抓伤上。</p>
宋涸这时倒安静下来了，沈洲抽空抬眼去看他。</p>
小屁孩的眼睛随了他妈徐一玲，弧度委婉，眼尾上挑，平常时候显得柔和，凶起来又很显凶，此时目光落在地上的不知何处，眉眼间夹着烦躁与不耐。</p>
沈洲在心里默默想着，熬过那三年，这叛逆不羁的小屁孩又好像没有长大过。</p>
往后倒退个十年，打完吊针头一回去宋老师家做客的沈洲很羡慕那时的宋涸。</p>
家境算不上多好，但足够生活，父母也恩爱，他深受宠溺，作天作地，不高兴了就把嘴一噘，等着大人来哄。最重要的是，他知道陪伴是什么滋味，并有资本不屑一顾。</p>
就是太自由了，跟他一样，有爱没爱都自由过头，反倒殊途同归的迷茫。</p>
那三年的变故沈洲看在眼里，宋涸失去了很多，原先比他优渥的都失去了，现在变得跟他一样，甚至许多事情需要反过来仰仗他。</p>
沈洲对他有对恩师的感怀，也有惺惺相惜，盼着他能有个好的未来。</p>
但他还不够成长，譬如总是精力过剩，爱把一些细枝末节的事情看得太重要，爱啊恨啊，稍微沾上点儿就大惊小怪，风风火火横冲直撞的。</p>
像条每天都要牵出去遛一遛才能散发精力的大型犬。</p>
思及此，沈洲忽然想起了编辑所说的签售会，于是问宋涸：“说起来马上就是国庆了，你要不要跟我出去玩儿两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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