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四嫂似懂非懂，眼中有些茫然。 她知道该多考虑一下自己，可是很多时候别无选择。爱惜自己是很难的，看着吃不饱的孩子，垂垂老矣的长辈，总是会不自觉将自己放到最不重要的位置。 林柳儿对于朱四嫂的反应心里也有数，反正话说到了，自己良心也过得去。朱四嫂听不听就不是她能管的了。 这样想着，林柳儿说起自己过来的另一件事。 “四弟妹，我想着带几个孩子进城讨生活，蓝丫头和荷丫头，就不能跟我认字了。” “什么？” 还沉在上个话题的朱四嫂明显没反应过来。 林柳儿道了声歉，“对不住了四弟妹，我教不了几个孩子了。” “三嫂要进城？”朱四嫂愣道。 她们都是土生土长的农村人，跟城里都沾不上边的，三嫂怎么能去城里生活？住哪？吃什么喝什么？ 林柳儿点了点头，看着窗外没人，小声跟朱四嫂说了实话。 “我想着去城里多挣点钱，以后做什么手上也宽裕。省的在家里坐吃山空，心中总不是滋味。再说几个孩子后面还要上学，开销太大了，手里钱少了心不安。” 朱四嫂小声问：“三嫂进的哪个厂？” “没进厂，帮人做点事。”林柳儿没明说。 但是这话又有谁听不懂。 朱四嫂面上浮现一丝焦急，“嫂子，有些事做不得的。这要是被人知道了，就坏了。” 她不是眼红嫂子能进城赚钱，而是真的替嫂子担心。 林柳儿知道她好心，也领情。 “弟妹，放心吧，我早就确定好了的，不会出事。”真出事了也有办法应对。 后面一句话林柳儿没说。 朱四嫂面上还是有些担心，但是比起担心，她更相信嫂子能做到。 “那嫂子多留心一些，行事不要太张扬。” 林柳儿又跟朱四嫂说了些别的话，直到朱老四将早饭端进来。 “三嫂吃了没？要不留下吃点？”朱老四倒是客气。 但林柳儿知道这夫妻两人刚分出来，手上拮据，又赶上朱四嫂身子出问题，自然不肯吃。 “我吃了过来的，你们别管我了，赶紧吃吧。” 说完林柳儿就要往外走，与端着一大碗糊糊的朱老四擦肩而过。 她侧头看了一眼锅中的东西，心中叹了一口气，还是假装没看见出去了。 夫妻二人日子艰难，能填饱肚子都不容易，确实也没什么能给朱四嫂补身子的。她又不能给他们太多东西，说什么也改变不了事实，没必要说些讨嫌的话。 就是看着着实有些心酸。 林柳儿脚步不停就要出去，看到院中吃饭的朱大嫂和洗碗的朱二嫂，眼神往边上避了避。 她真是不大情愿和这俩人有什么交流，一个担不起事，一个胡搅蛮缠。 但是她不想搭理人家，人家爱讨嫌。 “三弟妹这是没看见我跟大嫂呢？这么急就要走，连声招呼都不想打？”朱二嫂喊道。 或许是才分家的缘故，朱二嫂的声音里难得的没什么太大的攻击性，还有点说笑的滋味。 林柳儿听她带着笑意的话，问了一句：“二嫂在开心什么？” 朱二嫂就要说话，可转头一想又咽了下去。 她是高兴，可是这院里还有不高兴的人，说出来太讨嫌了。虽然她不怕人家生气，可是她不想惹老太太生气偏心。 林柳儿见她不说话，看了一眼边上悄悄盯着自己的朱大嫂，就别开了视线。 “人的悲喜是不相通的。”林柳儿笑着摇摇头出了老朱家。 朱大嫂眼神复杂的看着林柳儿的身影，碗中的饭都吃不下去了。 她知道林柳儿的话什么意思，笑话她们不帮衬老四家的。可是林柳儿又帮了人家多少，一斤红糖还要人家帮着做衣服。她们不过是半斤对八两，谁也说不上谁！ 朱大嫂端着碗又开始吃饭。 出去了的林柳儿就没她们这么多心思了，早上出来没戴个帽子，她急着往家中赶。 还没等她到屋，就听隔壁家的小孩找她说朱禹在村尾那边摔倒了的事，她方向一转就往村尾去了。 “唉哟，你怎么又摔我屁股。” 还没看见人，就听见朱禹吵闹的声音，看来是摔得不严重，还有心情吵闹。 林柳儿的担心少了半分，脚下还是走的飞快。 朱禹勾在罗老爷子身上，笑着喊：“我们再来一遍，这回肯定是我赢！” 罗老爷子大手拍在朱禹的屁股上，哈哈大笑。 “小东西好胜心还挺强！” 罗子瑞看着村里的小孩跟爷爷闹的凶，爷爷也纵容着，担心地开口：“爷爷，你别跟孩子们闹了，小心扭着腰。” 罗老爷子斥了他一句，“小小年纪，怎么这么怕事，半点我的脾气都没学到。” “我不是怕事，而是您年纪这么大了，身子骨没那么好，真摔了麻烦！这里的医疗条件您又不是不知道！”罗子瑞道。 罗老爷子将朱禹又扛上肩膀，玩闹间回了罗子瑞一句。 “管枫他们就在县里，能有什么大事？” “哈哈哈哈，小东西，看爷爷再摔你一次！”罗老爷子笑道。 林柳儿一走过来就看到被老人扛在肩上要摔下来的朱禹，眼睛瞬间瞪圆了，“哎！” 突兀的女声打破了这边的欢乐气氛，院中的人都看向了声音来源。 谁都没说话，还是老爷子肩膀上的朱禹先反应过来，“娘，你怎么过来了？” “那丫头是你娘啊？”罗老爷子皱眉问了一句。 林柳儿不下地干活，一张脸也没什么岁月的痕迹，后面还吃了不少空间的水果，看着倒是像十八岁姑娘。 罗老爷子自然很难将林柳儿和孩子娘对应起来。 林柳儿对上罗老爷子的眼神，分明对方也没什么攻击性，但是一种上位者的气势压得她有些不自在，赶紧别开了视线。 恰好听到了罗老爷子的问话，林柳儿顺势说道：“我是这孩子的娘。” 边上的罗子瑞看了林柳儿一会，想起了这是之前问路时碰到的人，只是仍有些惊讶。 “同志，原来你是朱禹的娘啊！” 心中又想起朱禹在别的知青房浇水的事，罗子瑞不自在的搓了搓手。 林柳儿也认出他来，点点头。 罗老爷子扭头去看自己的小孙子，拧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子瑞，你怎么会认识朱禹的娘？” 这一男一女，怎么会有机会认识？他这个小孙子在京城的时候可是躲女孩躲得远远的，没道理下乡之后跟人家村妇走得近啊！ 不过，这小村妇长得是挺白净的，难道他孙子看上人家有夫之妇了？ 想到这，罗老爷子的眼神危险了起来。 “罗子瑞，你哑巴了？老子问你话呢？” 罗子瑞一看老爷子的眼神就知道这是想歪了，叹口气道：“来的时候不认识路，我就问了下路！” “问路啊。”罗老爷子收回自己的眼神，笑了一下。 只是他大概不知道，笑起来的时候也挺吓人的。 林柳儿摸了摸自己的胳膊还有点冷，奇了怪了，这大热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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