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一众人马整顿休息时,柳泠芌忽瞥见初堇扬忙碌于各种角落的防卫工作,且时时刻刻来回叮嘱,听着像老太婆一般啰嗦的语气,却顶着一张冷峻傲娇的脸,不由得觉得好笑起来。
上将先锋是望帝派遣给初堇扬最得力的助手,正处于一角商量着什么?柳泠芌好奇,想要凑近偷听,怎奈初堇扬突然转身望着自己,顿觉尴尬,便赶紧坐回原处烤鱼儿吃。
此次任务要紧,初堇扬不得不先一步抵达巴国边境,一来可以方便暗中查探茹威大将军的动作,二来可以议定出两手安全防备。并一再嘱咐上将先锋慢行慢赶,能拖延多少时日则多拖延几日,一切安排妥当便望了一眼装睡的柳泠芌,随后纵身跃入夜幕中,瞬间不见了踪影。
待到大伙准备安睡之时,柳泠芌行至那俩爱八卦的护卫身旁而坐,使得这二人受宠若惊又十分疑虑。
:“少公爷平日里待你们如何?”
这二人听罢!无奈的摇了摇头,哀叹连连!单从这脸色看,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少公爷简直就是魔鬼,每日辛苦操练也就罢了!还需得早起晚睡,天天想着法的折磨训练大伙,实在不公平。您看看我们这肤色,晒得黝黑黝黑,被训的皮糙肉厚,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是外族人。再看看咱们少公爷,细皮嫩肉,唇红齿白,细胳膊细腿的,本该他自己该好好锻炼,却偏偏折磨我们………。”
柳泠芌听不得这俩跟个妇女一般唠唠叨叨,便语气略显有些不耐烦,赶紧打岔:“既如此,为何不向你们的少公爷禀明缘由?”
初堇扬人虽不在,但他二人明显感觉一股寒气掠来,赶紧各自向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身体、脸色无不透露出对魔鬼将军似的初堇扬感到又敬又怕。
:“我们怎敢呐!可别说回禀一句话,就只是瞧一眼,他那冷情的神色便足以唬死人。也不知少公爷到底有没有七情六欲。从未没见过他在该有的年纪有过该年纪的作为。老成持重的就像逝世的先国相。”
柳泠芌听了这许久的废话,至少明白了这些人都很畏惧初堇扬,便恐吓似得口吻问道:“此次能让少公爷亲自护送节礼,巴国边境必然来了顶重要的人,你们二人可知缘由?”
二人不敢言语,军国大事他们区区一个护卫怎能胡乱议论,便只当不知道,甚至随便搪塞她便罢!
柳泠芌心知军令难为,若用刀逼迫他们反而葬送无辜性命,便拿出一锦盒珍珠威逼利诱的说道:“我这人不大爱藏事,又喜欢有一茬没一茬说些有的没的,如若不小心传进初堇扬的耳朵里,我可保不了你俩的小命,但若肯实话相告,这锦盒里的珠子便是你们的了。”
二人相视一望,果然应了那句话“坟头枯骨死于话多”。但看这女子与初堇扬关系匪浅,得罪了只怕铁饭碗不保,便只好老实交代。
柳泠芌听罢!顿时一愣,随即转身那一刻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随即——眼神突然漏出一抹杀气,脸色阴沉恐怖,似乎在隐忍满腔愤怒,她赶紧靠近一棵大树旁,努力平复情绪,良久——直至大队人马安然入睡,便毅然决然纵身跃入黑幕中,轻功使到极致。
仇恨让她再也冷静不起来,手刃仇人是她活着的勇气,既然老天给了她机会,自然要好好把握。
巴国边境要比蜀洲边境富丽堂皇的多,他们注重色彩带来的视觉冲击,也会给人一种热情愉悦的心情,于此,蜀洲便显的格外朴素雅致。
只因蜀国对外通贸,在边境各国各样各行的人多不胜数,其文化更加复杂多样化,尤其是这里的族人最为开放。
柳泠芌轻功之绝,比之初堇扬更早一天抵达蜀洲边境。她喜爱抚琴,见有琴商售有各种古琴,心中动摇,便进店选购一番。店中伙计热情勤快,见她打扮不俗,又绸纱蒙面,想来是哪家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也就照顾的无一不周到。
抚琴到一半时,突闻街道热闹异常,店中招待的伙计都不忍向窗外张望,直至一曲抚尽,她这才好奇望了一眼,只这一眼,心中大为唏嘘。这初堇扬的容貌在蜀都受欢迎也就罢了!没曾想在如此地界也会很受追捧。按理这地方文风开放,各色俊男靓女也多,偏偏初堇扬的姿容在各地各处都是一等一的俊美。
只见几个异族姑娘摇曳曼妙身姿,绕着初堇扬翩翩起舞,围观的族人络绎不绝,阁楼观望者也众多,此时的初堇扬既懵懂又无奈,看似今儿是走不出去了。
柳泠芌第一次见他这般窘况,不免心情愉悦,只转眼间,舞未停,乐声依旧,唯酒水在姑娘的热情下,一杯接着一杯向初堇扬敬饮。起初他不明白其深意,以至于来者不拒。此时耳目聪灵的他听几个围观者议论,这才恍然大悟,在如此开放的地方,若是被某位姑娘相中,便会身着红衣带着小姐妹在心仪男子面前载歌载舞,若是能将姑娘手中十二杯酒水饮尽,便说明这男人也相中了眼前舞姿妖娆的姑娘,彼时,姑娘就可以带着男子回到族中结纳亲之好。
初堇扬略显尴尬,再数了数后面的酒杯,还有四盏,心中不免有些慌。
好家伙,事儿还没给望帝办成,反而莫名其妙带回去一个媳妇儿,别说望帝能把他骂死,他娘也能将他打个半死嘞!
柳泠芌觉得有趣,本可以置之不理,可见他不近女色又被女人逼的没有还手之计,便心软了。当即拾了一颗桑葚向初堇扬弹指而去,初堇扬反应迅速,极快的将之握与手中,只是桑葚汁液浓稠,当即便染红了手掌,他向阁楼望去,原是故友,便知有救,心中掩饰不住的欢喜,只是接下来她的举动,初堇扬欲哭无泪,谁知她竟将还没有付钱的古琴扔向人群中,本身这楼就高,砸不死人就怪了。或许过于着急,只想着救人,便将手中桑葚递给了那跳舞的姑娘,自己纵身一跃接过落于半空中的古琴,围观的一众族人挤的无处可躲,关键手无缚鸡之力人太多了,又都怕死,初堇扬没有法子,幸而街道两旁都挂着红绸等,赶紧一手拽红绸,一手将古琴紧拥,乘左右阁楼着力,将轻功使到极致,在几个起纵之下平安着陆于人烟稀少的空地,虽然有不少人为他较好的轻功一阵赞许,但也不免引起不满,尤其是那几个琴商伙计,愣是傻追着他要钱,初堇扬无奈,故问之:“方才将这古琴扔下楼的姑娘就在身旁,为何不问她要去。”
那伙计挠了挠头,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人家姑娘也说了,琴没在她手中她可不负责,况且轻功也了得,转眼就追不到人了,只能将就问初堇扬索要,初堇扬听了伙计的解释竟然哑口无言,只好做那冤大头,付了那古琴的钱。
柳泠芌手持玉箫,负手而立于城楼上,她望着远处巴国边境的高楼,心中怒火未消,但思乡的愁绪却涌上心头,巴国这个家,终究是回不去了。
初堇扬带着古琴转了几条街,也未曾找到柳泠芌的影子,他几度怀疑自己是否认错了人,可条条人流量爆满的大街找下来,他已然觉得有些疲乏,便随意找了一家客栈暂时歇脚。
待到夜里,初堇扬与柳泠芌各自身着黑衫蒙面出了房门。城楼往右有一片森林,直连巴国边境城墙,月色昏暗,林中树木参天,各自徒步缓慢移动,就怕两国有什么暗探埋伏其中。
好不容易成功抵达城楼下,二人猛然打了个照面,这样的月色哪里能一时认出对方,尤其是柳泠芌,这丫头冷漠也就罢了!出手还快,要不是她身上那股淡淡的芙蓉清香认出了她,初堇扬必然不会手下留情。
索性二人都小心翼翼,并未有造出大的声响,几回合下来,初堇扬找准机会将柳泠芌逼迫至墙角,直接来了个霸道的壁咚,柳泠芌微怒,似有反抗之意,初堇扬赶紧揭了面纱,这才使其罢手!
柳泠芌不满的打趣道:“想不到堂堂少公爷也会做这样偷摸翻墙之举,原以为君王裙下之臣各个正人君子,今日得见也不过尔尔。”
初堇扬淡笑不语,任其挣脱自己的怀抱,便自顾自的四处打量,巴国边境向来严格,怎的今儿却寂静无声,连把守的人也才寥寥几个,他疑惑万分。
柳泠芌也不是愚笨之人,索性不远处有小猫儿叫声,便赶紧将猫儿捉了来搂入怀中。
初堇扬淡笑,早已看出她的心思,便拾了几个小石子握在手中,又突然搂着柳泠芌那柔软的小蛮腰跃上树林枝头,轻轻而坐,索性树木枝叶繁茂,正好能将二人身影遮的个严严实实。他望着柳泠芌如此冷静沉着的神色有一些心疼,也不知道她的童年到底经历了什么,让她这样年少的年纪却如此沉稳。
柳泠芌冷目扫了他一眼,似乎是警告他的神色,初堇扬赶紧回过神来,几个弹指,小石子将墙体击出响声,果然在突然之间,城墙内涌来不少守卫,各个带弓箭长矛。火把亮起时,柳泠芌将手中猫儿轻轻抛下,听闻猫儿叫声,这才平息了城楼护卫紧张的心绪,片刻又没了光亮跟动静。
二人纵身跃下,不得不打道回府。
这一路,被初堇扬强硬护送的柳泠芌感到十分不自在,甚至有些不悦。
:“少公爷不必相送了,这地方,您还是好好保护自己要紧。”
初堇扬淡笑,自然听得出来她话中深意。
:“那柳姑娘来此处又是做什么?想要偷偷潜入巴国境内,必然不会是小事。”
柳泠芌冷冷扫了他一眼,语气十分淡漠。
:“与你无关。少公爷管好自己便可。”
:“自然,只是我身负重任,由不得姑娘添乱,倒不如我将此事处理完毕,姑娘再做你自己想做的事如何?”
柳泠芌突觉初堇扬实在不可理喻,心中不快,也懒得理他,转身便要走,初堇扬无法,只好任由她去,不过此时,耳旁突然响起柳泠芌那和风细语的声音。
:“你猜!此处有没有巴国的暗探。”
初堇扬猛的警觉起来,果然百米外,有四五个身手了得的黑衣人穿梭于房宇之间,二人赶紧悄悄躲在暗处观察。随即跟踪其后,直至到了一家客栈,并与客栈接头伙计附耳说了些什么?便各自散去。
二人相视一望,突觉不妙。
:“方才巴国城墙外之举恐打草惊蛇了。”
柳泠芌不语,只是指了指方才那家客栈。
初堇扬会意,但却不认可。
:“这家客栈看起来年岁不久了,对当地族人或是来回通贸商贾都十分了解,你我贸然前往住宿反而容易引起注意。”
柳泠芌丝毫不理会他,直径往那客栈走去,初堇扬无奈的摇了摇头,本来任务就十分沉重了,又来个不省心的,如若不影响大事还好,就怕她闹出什么幺蛾子,此事败露便是两国交战百姓遭殃了。况且这女人身份可疑,曾还刺杀过望帝,好奇心起,思来想后便只能跟随。
好不容易敲开房门,出来询问的伙计懒懒散散,好似八辈子都没休息过的模样,语气都比白天接待的那般殷勤差许多。
:“大半夜的,这门敲的不死不休,此处又不是就我们这一家,别的地儿多的是。”
人有起床气能理解,偏偏放着生意不做,就更让人起疑,伙计此时清醒,突觉话语不够妥当,便赶紧转了一副嘴脸殷勤接待。
:“二位别见怪,方才小的贪睡失了礼。小的马上给二位开两间客房。”
初堇扬随即制止:“不必两间,一间便可。”
柳泠芌莫名的望着他,刚要言辞犀利的拒绝之时,初堇扬猛的抓住柳泠芌的纤纤玉手,即刻一面做戏一面为其使眼色儿。
:“芌儿,此番与我私逃出来,本就委屈了你,眼下咱们身上银钱不多,待到我们稳定下来,我赚了银钱再给你置办好点儿的别院,今儿便凑合一下可好?”
她此时恍然大悟,赶紧配合应是,只是略有些生硬。伙计也不免唏嘘,果然又是一对私奔的亡命鸳鸯啊!打消了方才的警惕之心后,赶紧为二人开了一间中等客房。
回房一路,初堇扬莫名的心跳加速,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只觉得这丫头的小手极嫩滑,柔软若棉,柳泠芌倒像是没心没肺的,一丝羞怯也没有。
初堇扬努力控制心绪,看似镇定自若,心中乱的一塌糊涂。
直至伙计离开,柳泠芌赶紧紧闭房门,这才松了初堇扬直冒冷汗的手。
她打量了一番床铺,摸着倒还柔软,便满意的捋了捋被褥。
突望见初堇扬有些发呆,便冷冷的说了一句:“少公爷好歹也是上过战场的人,想来也不会介意打地铺。”
初堇扬神思回转,只淡淡应了一声便罢!
第二日一早,柳泠芌猛然被噩梦惊醒,冷静许久才发现独坐长椅上沉睡的初堇扬,这家伙的傲娇脾气,死要面子活受罪,愣是在木椅上靠了一夜,生怕漏出一丝狼狈。
正在思附间,突闻楼下厅中吵闹,初堇扬被吵醒,猛的一起身,左手臂与右腿便如千万蚂蚁撕咬般的疼痛,估计是睡懵了,手脚发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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