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万念俱灰

如懿准备转身离去，嘉贵人总算是张口了，万念俱灰的她，又能说出什么事来，毕竟她可算站在皇后那边的人。 ”嘉贵人可还有什么遗言？” 如懿并未转身，只是站定，独向月光，有些清冷。 嘉贵人已然孑然一身，又还有什么好在乎的，自己心心念念的人早就把自己当做一颗弃子了，唯一挂念的就只有刚刚生下的孩子了。无论她愿与不愿，这都是事实，父母之爱子，则为其谋划长远。 “嫔妾薄柳之姿，风中飘絮，死不足惜，自己做的孽自己会偿还，但是幼子无辜，还请娴贵妃娘娘照顾一二。” 说罢，嘉贵人强撑着身子，对着如懿拜了三拜，这是自己这个母亲唯一能为孩子做的了。 “都是皇上的孩子，自当一视同仁。” 如懿说完这句话，嘉贵人擦去眼角的泪痕，没想到在最后一刻，她才能真正做回自己，如今想来实在可笑，她最美的年华都消融在了紫禁城里。 “多谢娴贵妃娘娘，作为回报，嫔妾就再告诉你一个消息，慧贵妃喝的坐胎药，有问题，皇后下的手。” “知道了。” 如懿故作镇定，缓缓走出启祥宫，门外早就端来了赐死三件套，如懿看着，眼睛刺痛，只是说道：“总归服侍过皇上，让她走的体面些，又生下来一个皇子，让她清爽些走 。” 说罢，如懿头也不回的走了，走之前，那封奏折自然也带走了，她此番是奉皇太后懿旨，来送嘉贵人最后一程。 听着如懿对宫人的吩咐，心中泣血，想不到最认为会来落井下石的人，反而成了救赎，慧贵妃也好，皇后也罢，都是过眼云烟了，可自己不能让她们过的这么如意，既然自己不好过，那就都不要好过。 外面的人来伺候洗漱，嘉贵人并没有选择穿旗装，而是选择了来时的衣服，那是对家乡的思念，这身衣服是阿娘一针一线缝的，嘉贵人将它穿在身上，又梳回来原来的发髻，坐在镜子前，已经苍老了很多。 看见毒酒的时候，她并没有想象中的慌乱，而是从容不迫地喝了下去，什么都看开了，也就不惧生死，等人走后，整个宫殿就剩下她一人，这不是见血封喉的毒药，而是毒心。 她本想断发，报复一下皇帝，可为了孩子，她不能这么做，只是躺在床上，静静地等待归处。 恍惚间，她又回到了故乡，继续做那个无忧无虑的少女。如果她没有对王爷动心，没有答应来大清，一切的结局是不是都会不一样。如果重来一世，不要再有出众的容貌，就做一个普通女子，平平安安过完这一生。 可惜，世上没有如果。 如懿走出启祥宫，看着天上的月色，只是残月，世上的任何事都不是圆满的。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不过是一个笑话，两个心思的人，如何能够长相厮守。 垂眸低眉，最后看了一眼连月色都流失的启祥宫，嘉贵人这一辈子，已经过完了，而自己的日子才刚刚开始。 走在路上，如懿不禁想起嘉贵人说的话，慧贵妃的坐胎药有问题，还是皇后下的手。如懿一直以为，皇后固然尽到了皇后的责任，可一直自己与自己为难，最后也会被自我反噬而亡。 倒是没想到皇后还会如此狠绝，直接下手，起初给自己与慧贵妃下零陵香也只是避免有孕，并未想过要自己的性命，看来大阿哥在慧贵妃手里，已经完全让她失了分寸。 自从王钦一事后，皇后虽然还用着莲心，但心里始终是有芥蒂的，许多事情只会和素练说，难怪莲心没有任何消息传来，可是没关系，莲心只要在长春宫，便是好的，毕竟如懿可是一个念旧的人。 皇帝情深义重，如懿又如何不能陪伴皇帝左右。 回到延禧宫，海兰还在等候。 “姐姐，如何了？” “咱们去佛堂诵经超度一番，也不枉她来了一遭，到底是争气，为皇帝生下来一位皇子。” “那又有什么用呢！金氏什么都看不到了，依着皇上的脾气，只怕连四阿哥也不会待见了。” 海兰如何不知，做下这许多孽来，只管自己承受了。 “幼子无辜，皇上自己遭遇如此，只怕不会让自己的孩子重蹈覆辙，再不济也是太妃们照料，不过等恒娖公主走后，太后无人陪伴，咱们要好好尽孝才是。” 若是等皇后处理，只怕四阿哥就在撷芳殿，同三阿哥一般的遭遇，那如懿偏要让太后扶养，她不是重视嫡子吗？如懿不拿孩子开刀，就让她心力交瘁而死。至于慧贵妃，还没到时候，乌拉那拉氏的人才刚入朝堂，没有成长起来，做不得中流砥柱，暂且让高斌先顶着。 先前在家中的谋划，总归是有先见之明的，如今族中也渐渐好了起来，哥哥进了火器营，阿玛虽然平庸，但族中子弟还是能照拂一二，这么多人，总有些出挑的，如懿也不及，慢慢来。 “姐姐，我明白了。” 海兰蕙质兰心，自然知道如懿的心思，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 “走吧！今夜也睡不着了。” 如懿带着海兰去了佛堂诵经超度，海兰拿出先前太后所赐的佛珠，满脸虔诚，只是眼底的情绪意味不明，而如懿则是拿了一把剪刀，看着庄严肃穆的佛像，心里冷笑。 若这世间真有神佛，那那些恶贯满盈之人为何迟迟不下地狱，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呐！所以如懿不信报应，只信自己。 看着面前的几盏长明灯，如懿毫不犹豫地剪断灯芯，一盏烛火熄灭，难得有些畅意。 随后又在火盆前将那本奏折烧毁，又烧了一些抄写的经文，看着升腾的火焰，如懿双手合十，诵经超度。 夜里，启祥宫的主人被秘密处理，所有的痕迹都被打扫干净，布置焕然一新，听说等太阳出来，启祥宫便要换一个主人了，至于她曾经的故事，又有谁会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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