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宿主，快起来！” </p>

终于不堪其扰，兰絮勉强睁开双眼。 </p>

迷迷糊糊中，外面天还是黑黑的，不知道到底几点了，她冷得牙关颤了颤，恍惚中，戌亭用额头贴她。 </p>

他神情焦躁，用手掌手背，摸她的脸。 </p>

好好好，她得表扬他爱干净，这手肯定洗过，不然怎么这么冰。 </p>

系统的声音，终于冲入她脑海：“宿主不能睡了，你发烧了！” </p>

兰絮头很重，回系统：“不就是发烧吗……” </p>

系统：“发烧在现代社会确实没什么，但换个词，风寒你知道吧，在古代，熬不过去风寒，会死人的！” </p>

尤其山上环境更加复杂多变，药和保暖都没，纯靠硬扛，很可能睡着睡着，人就没了。 </p>

戌亭不懂风寒的道理，但兰絮的体温这么烫，他也知道不对。 </p>

所以系统和戌亭，都在努力叫醒兰絮。 </p>

兰絮终于清醒了，这一醒，整个人的状态就显现出来了——喉咙好痛，头好重，鼻子好堵。 </p>

她拉了下戌亭的手：“水……” </p>

戌亭扶着她坐起来，他之前看过兰絮用勺子舀汤喝，就一只手拿勺子，舀水递到她嘴边。 </p>

兰絮喝完一碗水，才缓过来。 </p>

戌亭又往她嘴边递食物。 </p>

兰絮没有一点胃口，摇头。 </p>

系统叫她：“你和戌亭在这附近走走，我指导你们采药。” </p>

兰絮反应了一会儿，抬手圈住戌亭的脖颈，说：“出去外面采药。” </p>

洞穴外面比里面还冷，兰絮吹了风，感觉魂都飘走几个。 </p>

万幸山上资源多，所需药品都有，戌亭薅的锅碗派上了关键作用，具体用量就不讲究了，一股脑塞到锅里熬。 </p>

水咕噜咕噜冒泡，和天际的雷鸣，相互交错，汤色刚变没多久，又下雨了，兰絮匆匆叫停，把药汤喝了。 </p>

一碗热汤下肚，她浑身冒了虚汗，黏黏腻腻的，便费劲地比了个动作，对戌亭说：“我要水，火烧过的水，擦擦。” </p>

戌亭懂了，他把锅洗过，跑去盛水，不过几分钟又回来，水稍稍烧得起烟了，让兰絮试试水温。 </p>

兰絮点了下头：“好。” </p>

戌亭捧着锅，目光轻颤。 </p>

这个锅熬过鱼，煮过棕黑的奇怪药物，即使洗干净了，装水来给她清洁，她应当也会嘀咕。 </p>

可今天她什么也没说，向来红润的唇，一片苍白。 </p>

他心口像是被什么堵住。 </p>

擦洗身体的布，兰絮让戌亭用狼牙在她里衣的袖子上，裁下一块，拧水声在屋里响起，兰絮自己捋起袖子，擦擦手臂。 </p>

后背她擦不到。 </p>

她看着戌亭，咬了下嘴唇，要不要让他帮忙？ </p>

不过，她就是浑身脱光，他也看不懂的，而且按系统所说，他心里只有狼群，也一直把自己当幼崽。 </p>

她舒了一口气，轻声说：“我要脱衣服，你帮我擦后背，就像刚刚那样。” </p>

戌亭颔首，接过那条布巾。 </p>

兰絮解开腰带，褪下里外两件衣裳，露出薄薄的后背，她腰肢温软，肌肤白皙无瑕，出了太多汗，愈发光滑细腻，莹莹润润。 </p>

两根肚兜的红线，在肩胛骨交汇，打了个鲜明的蝴蝶结，随着她的呼吸，轻轻颤抖，微微起伏，振翅欲飞般，灼着他的眼眸。 </p>

戌亭眼睑微微一动，屏住呼吸。 </p>

若是往日，他会很好奇，原来那不是她的“皮”，是她说的衣服，还可以“脱”下来，也好奇，这两道突兀的线，是否可以剪断。 </p>

但心内的担心，掩去好奇。 </p>

他垂眸，轻轻地将那方白布贴在她的后背，不是擦，是沾，一点点地蹭着沾掉汗珠，生怕力气重了，会让一璧白玉无端多出一丝瑕疵。 </p>

就连手指，也小心翼翼地不碰到她，因为和她的肌肤对比，自己的指头，实在太粗糙，会划伤她的。 </p>

然而，越仔细，越在意。 </p>

那抹莹白，那道红线，在他视网膜里深深留了下来，好像在提醒着什么，他不懂，但他觉得他应该懂。 </p>

他阖了阖眼眸，突然凭空一滴水珠坠落，砸在他手臂上。 </p>

他抬眼，看向洞穴顶部。 </p>

那里却没有滴水漏水。 </p>

身后少年的动作太轻了，如酥春雨轻盈，像是轻轻擦拂着什么珍贵的瓷器。 </p>

有点舒服。 </p>

兰絮本来又要睡着了，突的，他指头勾着她的衣服，披回她肩头。 </p>

她回过神，自己将衣服穿好，再看戌亭，他在低头洗布巾，如刀裁的鬓角，竟也渗出好几滴晶亮的汗珠。 </p>

不应该呀。 </p>

戌亭体力很好，带着狼群打猎，奔袭一夜，才会哗哗暴汗，为何在洞穴里突然流这么多汗？ </p>

难道他也发烧了？ </p>

兰絮心中一凛，风寒是会传染的。 </p>

戌亭是不怕生肉，但十几年没接触人类社会，有些人类社会特有的病菌，他还没尝过呢，是很容易受感染的！ </p>

要是他被她传染，才是真正的病来如山倒。 </p>

他们不能有人再生病了。 </p>

兰絮推推戌亭的手，小声说：“你出去吧。” </p>

戌亭突然顿住。 </p>

兰絮：“我不会睡死的，你……” </p>

他用力捏着兰絮的手，一瞬倾身，顺势靠近，两人的距离，几乎快额头抵着额头，他呼吸有点重，话语里带着不多见的强硬：“我不出去。” </p>

兰絮有点恍惚，他开口竟然这么流利了吗？ </p>

他蹭蹭她额头，闭眼：“絮絮，我不出去。” </p>

兰絮受伤了，这么虚弱，他要照看她，不会出去的。 </p>

兰絮有些讶异，她一次也没正式介绍过自己，他竟然懂自己的名字，不过也不奇怪，他应当是听了云萍喊她的。 </p>

真聪明啊。 </p>

更聪明的是，他选择当一头【狼】，这样就不会被抓去科举。 </p>

兰絮觉得好笑，也就真的小声笑了下，是自己想太多，他身上都各种不科学了，区区病菌算什么。 </p>

见她没坚持，戌亭唇角微微抻平：“好起来。” </p>

兰絮：“嗯，会好起来的。” </p>

话是这么说，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又失去了意识。 </p>

只记得自己隐约做了个梦，梦自己趴在一头狼上，这狼还会飞，带着自己飞啊飞啊，到了天上，遇到了冰雹。 </p>

冰雹砸起人来就发狠了，忘情了，没命了，死命追着她。 </p>

她本来以为会很疼，吓得想求饶，但砸到她身上后，却隔着一层什么。 </p>

嗯？为什么真的有触感？为什么下冰雹的声音，和下雨声那么像？ </p>

渐渐的，兰絮在混沌中，捡回一丝清明。 </p>

她发现自己被裹在一张皮里，外面在下大暴雨，雨水砸在雨披上，噼里啪啦，而她浑身没有碰到一点雨。 </p>

而梦里的“飞”，也是真的。 </p>

她正趴在戌亭背上。 </p>

他背她，浑身被雨淋得湿透，瓢泼大雨打到他睫毛垂垂坠坠，但他没有在意，在一阵阵电闪雷鸣中，踩着湿漉漉的山路，只埋头冲。 </p>

兰絮呼出的气都是烫的，她舔舔干燥的唇，想说话，但没力气。 </p>

她又睡晕了过去。 </p>

而暴雨中，少年盯着远处轮廓几乎被暴雨模糊掉的城镇，目光煌煌烨烨，似燎原大火，亮得惊人。 </p>

他曾带着狼群，站在半山腰俯瞰山下房屋，但他对那个地方，从来没有过向往，也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日会下山。 </p>

他是狼，狼自然不会对人类有同族羁绊。 </p>

可是，这是他第一次觉得，这儿离山下太远了。 </p>

趴在后背的她那么轻，可是那么烫，隔着一层皮，他几乎能感受到她不正常的温度。 </p>

灼得他几欲暴躁，这种感觉，比当时那头黑熊来骚扰小狼，更让他憋闷，但他可以杀了黑熊，却对兰絮身上的热，束手无策。 </p>

所以，他得快点，更快点到那边的世界。 </p>

只要能让她好起来。 </p>

下山也没关系。 </p>

兰絮再次有意识，是热。 </p>

但比起高热导致的恶寒，这种热不算什么，反而代表浑身舒畅，不需要被子取暖。 </p>

而且盖在身上的东西，是软的，舒适度远超所有熊皮、狼皮，让人非常怀念。 </p>

她缓缓睁眼，看清楚了她盖的——是被子！ </p>

老天啊，这种奢侈品，是她可以享受的吗？ </p>

突然，一副熟悉的、低低的恶狼嗓从一旁传来：“没起来。” </p>

紧跟着，是中年男人颤抖恐惧的声音：“还、还没醒有点奇怪，但我观她脉象，是缓过来了，再等等。” </p>

兰絮双眼瞪圆。 </p>

就看窗边，身形高大的少年，俯视面前的男人，他眉目英俊，却面无表情，不需开口，那种不快，几乎凝为实质，压得人喘不过气。 </p>

听见被褥摩挲，他耳尖一翕，猛地回头，和兰絮四目相对。 </p>

他眉目松弛，几步走了过来，单膝跪在床上，俯身抱住兰絮，用力蹭了蹭，本能地发出愉悦的：“咕噜噜噜……”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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