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杀戮少年

听说要选派枭卫随行护卫永乐王时，卫威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卫威说，“险些忘了离晋还有个永乐王。” 朱雀令令主景舍正玩着他新得的毒蝎。这毒蝎极小，在景舍修长手指间不过半指长，一指宽。卫威看了一眼，有些脊背发毛，叫他小心点，咬着谁都是一口毙命。 景舍笑说，“也有特例。”然后便接着卫威方才的话说，“魁首大人爱说笑，卫大人当初还感叹过此人心肠狠辣，当真忘了？” “彼时还觉得这位永乐王或将势起，入主东宫呢。结果呢，封了亲王拿了厚赏赋闲享乐去了。三年默默无闻，谁记得他？” 景舍看向卫威，“听魁首语气，好似还有些惋惜？” “我何来惋惜？” 景舍笑道，“世代更迭，苍龙魁是否能岿然不动。” “放肆！”卫威微微变了脸色。 苍龙魁，建于宣惠元年，开朝圣祖皇帝赐利爪金龙魁徽。虽以苍龙命名，魁内仍设苍龙朱雀白虎玄武四令，苍龙朱雀为高阶。苍龙白虎嗜杀，朱雀玄武擅毒，同为天子暗卫，直接听命于天子。 卫威的语气恢复如常，“陛下康健。” 景舍没说话。 过了一会，卫威说，“你说这样一个心肠狠绝的人，怎么就耐得住寂寞闲了三年之久。” 那小毒蝎爬进景舍掌心，“这不就耐不住了么？” · · 长空高阔云白天蓝，苍龙魁演武场上，利爪金龙旌旗猎猎作响。苍龙魁武堂内，魁首卫威正陪永乐王静坐品茗。 永乐王，五皇子肖言琅，说及这位皇子，无非公子如玉与世无争等形容。 有人说是因那场几乎动摇国本的叛乱给永乐王的打击太大，他刀下亡魂正是他的亲朋挚友。也有人说永乐王一个养尊处优的皇子，昔年随军也真正上阵杀敌，不过是同他那叛贼挚友厮混罢了。 说到天子敕封亲王，也是多种说法，有说永乐王亲斩挚交以示对天子的忠心，此举大义更非常人能断，自当大封。也有人说，看似封赏或更多是警告之意，永乐王自懂其意，于是退避三舍，明哲保身。 永乐王上一次来已是将近三年前的事。喝一杯茶，陪宁亲王来苍龙魁等候随行枭卫竞技选拔的结果。但此番，永乐王是奉命前来等候苍龙魁选派枭卫，并且这一次出使燕郊，是永乐王亲自请命得来的差事。 原本圣上有意指派宁亲王或瑞亲王前去，听闻永乐王请命，宁王与永乐王交好，拱手相让也说得过去。襄王不争，倒是出人意料。 “永乐王。”朱雀令主景舍入内，揖手向肖言琅行礼。 景舍于武堂外长廊之上，挥手示下，演武场四角立白羽旌旗，竞技开始。 · · 十五名枭卫互行拱手之礼，礼毕，场上寒光乍起，寒光相击处银光熠熠，冷器声铮铮作响，尘土飞扬。 但数名枭卫不约而同执冷器直指一清瘦少年，数把冷器利刃与少年脆弱颈项，琥珀双眸，皆只有毫厘之差。 少年目光凌厉，面色冷然，左手反执一柄黑色直刀。刀刃长十三寸，刀身狭直、刀刃极薄仅一分，刃宽一寸。 小镡，刀柄烙花鎏金纹，柄长六寸。 与常见直刃横刀明显不同，又以玄铁所铸，工艺精妙，一眼便识是名器特制。 少年执刀俯身避开左侧利刃，脚尖飞踢震开余下剑锋，右手撑地身形如飞射而出，落地时斜切一人咽喉，随即俯身疾冲如电掣般穿越数道交织寒光，于一人身后，洞穿其咽喉。 利刃逼近，眨眼便能贯穿少年胸膛，却见少年凌空翻身躲过身旁劈下利刃，极其敏捷地仰身跪滑避开迎面剑芒，反手所执玄铁直刀贴着手肘抵挡对方剑刃下劈。 除少年外余下十二人忽然形成统一阵营，寒光尽数刺向少年。少年执刀划过数把银色剑刃，冷光翕赩。他反手撑地于翻身之际以玄铁直刀从下至上切开一条对战枭卫胸膛。 余下枭卫再次集结进攻，少年腹背受敌，只见他身形如蛇如狼，灵巧又迅捷，腹背双面而来的剑刃扑空，碰撞在一起。 少年踏数人剑锋跃起，凌空后踢，中一人后脑，此人头部受重击欲倒，玄铁直刀紧追而至，贯穿后颈一刀毙命。 · · 武堂内，一枭卫神色慌张地于卫威耳旁低语。 “什么？！”卫威大惊，拍案而起，复才想起永乐王在侧，急忙拱手道，“殿下。” “卫大人请便。” 卫威匆忙离去，肖言琅嘴角扬起一抹笑，可惜了这好茶，三年前还能让他喝上一盏半盏的，如今别说一口，竟是连醒茶的时间都不给他了。 待卫威赶到演武场，入目便是十四具冰冷尸首。十四名枭卫皆是苍龙魁精英，未出任务却死在自己人手中，不仅被人一招毙命，还是被魁中最小的一个孩子一招毙命。 一少年立于景舍身后，弑杀十四人，己身却是滴血未沾，上青黑色衣衫除些许灰尘，连微破之处都没有，可见出招之快，身手之绝。 卫威面容扭曲，看着眼前的少年，当真不知是喜是忧。 · · 青冥，苍龙魁七大枭卫之一，或因在瘴林待久了，青冥入魁八年依旧孤僻湛默不近人。按魁档记，今十五岁，脸上稚气未净，看起来极为乖顺。但就是这么个湛默乖顺的孩子，犯起杀戮来是残忍狂悖至极。 说起青冥，与永乐王也有些渊源。宣武十八年，十六岁的五皇子尚是郡王，于边境奉母命回朝，遭遇伏击不得已进瘴林，便是在那里捡到这个野小子。 据说，被永乐王捡回时，青冥的行为举止与野兽无异，且体内积压各种毒素，在瘴林中尚且有各毒物之间相互压制，离开瘴林一朝毒发。若姬子夏妙手，这小子怕是早已一命呜呼。 说及此，又觉得这位永乐王不似那般心狠手辣，或者说曾经不是那般心狠。一捡来的孤野罢了，肖言琅竟将其送至御医姬子夏处，由姬子夏亲自养治数月之久。 之后，青冥被送来苍龙魁。初来时看着极是羸弱，除了得益于瘴林生存，有如野兽般机敏，其他，无半点训练成枭卫的可能。 上代魁首前后拒了三次，据说第四次是由永乐王亲自前来，上代魁首才卖了五皇子一个薄面。如今看，卫威只觉得当年种种，都是胡扯。 卫威瞪向景舍，“你可别告诉我，如今连你这位朱雀令主都拦不住他！” 景舍耸肩，“你又不准我用失魂散。” “此毒你已对他用过三次，你也说使用过多，余毒难清，日后会影响五感，他可是枭卫！” “所以咯，你要护着这宝贝，舍不得我对他用毒，诺。”景舍示意那十四具尸首。 卫威嘴角抽搐，转头瞪向青冥，“跪下！” 青冥应声跪地。 卫威耐着火气，好生问道，“你可知此次为何竞技？” 青冥嗯了一声。 卫威脱口一个你字，又作罢。景舍在一旁笑，卫威也懒得与他置气。 “你还知道啊？”卫威气乐了，“这是竞技，不是绝杀突围，我是如何与你说得？点到为止，点到为止！你倒好，全把我的话当耳边风，竞技当成绝杀试炼，随随便便就杀了十四名枭卫！！” 景舍于一旁挑眉，“才十四个。” 卫威一眼瞪向景舍。 景舍装是没看着，更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就是杀太快，魁首给永乐王泡个茶都来不及。” 青冥这才开口道，“有杀意。”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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