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璟澈

肖言琅将青冥牢牢绑在自己后背，隔着几层衣物肖言琅都能感觉到青冥身上高热。 三人快马加鞭日夜兼程，终于抵达羌国边境。但入城却遇上了麻烦。 羌国边城戒严，外来者一律不得入内。肖言琅一行所穿服饰，样貌，一看就非北羌子民，自然被守城军拦了下来，说什么也不让进，更以兵刃胁迫肖言琅一行速速后退。 行远劝道，“公子，不若暂且退回。如此僵持，怕是——” 肖言琅冷眼瞪向城门守卫，但也无法。行远此前担忧不无道理，他不能被识破离晋身份。且他身负皇命出使燕郊，断然不能强行闯城，在北羌城门口发生冲突。更何况强行闯城，难敌守城兵力。 青冥趴在马背上一点生息都没有。 无奈之下，肖言琅一行只能退回，被守城兵士步步驱赶回边界。但他们刚退出城门守将范围，跟随驱赶他们的一队兵士忽而变脸，更从附近窜出不少人马朝他们杀来。 肖言琅惊讶至极，疑惑至极。 但眼下不是思量的时候，更不宜恋战，肖言琅与行远当即策马逃出包围，但后方仍追击不停。 肖言琅意识到这绝非驱赶，若不是想生擒，就是要致他一行于死地。 对方穷追不舍，肖言琅一行按原路折返逃离，哪知，在这条路上也突然窜出一队人马，肖言琅一行不得不改变方向。 来时无异，回时却遇伏击。不难想他们的行动就在他人掌控之中。不是不得入城，是对方不打算让他们折返与大部队汇合。 行远忽而喊道，“公子，前方就是瘴林了！” 离晋边界上断续都是瘴林，肖言琅从前正是从这样的瘴林遇到青冥将其带回。 瘴林凶险，世人尽知。但眼下退则一战，毫无胜算。进瘴林，林中情势复杂或有一线逃脱机会。 · · 林中山木蓊郁草植葳蕤，地形狭窄蜿蜒，形成天然掩护。更有凶禽猛兽，毒虫蛇蝎需要提防。 肖言琅一行进入瘴林，行远有行军经验，虽不曾深入，但对瘴林外围不算陌生。 跑至一处山坡，行远提议弃马，随后，果真在山坡后找到一处刚好能挤进去的狭缝。 狭缝内是一天然形成的山体空腔，行远按刀守在前，狭缝入口已用草木掩蔽。肖言琅将青冥放置在一处干爽地面，紧张地盯着狭缝入口。 狭缝外很快传来追赶脚步声，嘈杂人声正是下令四下搜捕。 行远贴山壁屏息，草木掩体外有人影晃过，行远下意识地握紧刀柄，也小心地退后，谨防被发觉。 瘴林气候多变，就这一会，林中雾气聚集天色黯黮，雷声砰韸，雨声漰灂。狭缝外的动静渐远直至再也听不到，亦或被雷雨之声掩盖再难分辨。 行远退至肖言琅身边，不敢松懈。而肖言琅忧心如焚，青冥唇色腥红，高热不散。眼下形势恶变不明，他三人贸然进城怕是凶多吉少。 山中雨水凉，行远用芭蕉叶捧水回来，肖言琅撒衣摆为帕沾水给青冥擦身。解开青冥上衣，右肩有一处圆形灰暗伤痕，右后肩对应处也有一处一模一样的。 贯穿伤。 行远疑惑道，“怎有这样对称的贯穿伤，也不像打斗所致。” “苍龙魁私刑，钉骨针。” 钉于肩背，穿骨而出。 应该三年前，青冥屠杀七大枭卫所遭受的惩罚。 行远心生恶寒，“如此残忍！” 青冥右手臂伤处绑带已渗满血迹。解下绑带，渗血伤口豁然眼前。而此刻肖言琅才注意到，伤口附近有同样斜度的三道灰暗痕迹。 看起来应是利刃所伤，而且伤口不浅，才会留下这样的疤痕。肖言琅只觉得这三道旧伤，或许也是青冥自己所伤。 “殿下！” 行远一声惊讶溢于言表。肖言琅随行远示意看向青冥腹部左侧。外衣仅解在腰部，衣襟下露出一些些腥红血色。 肖言琅顿然大惊，以为此处也有伤口。但当他将衣物再扯下一些，才发现那并不是伤口。 行远犹疑道，“这是——胎记？” · · 肖言琅仿佛魇住了。 青冥左腹直到左侧腰，有一处的青色蛟蛇状印记。但其上还有一块奇怪的红色纹路，共同组成的胎记。 那红色纹路色泽赤红如血，在青冥冷白肤色映衬下更甚。其形状与青色胎记很是相似，但由蜿蜒曲折的双行线条构成，细看之下，更像将青色印记填补细节纹路。 青冥入魁前曾在姬子夏处养治，但姬子夏不曾提起青冥身上有怪异胎记的事。再之前，将青冥带出瘴林，便有下人给青冥沐浴清洗，同样无人提起此事。 若非刻意隐瞒，青冥身上的印记便是入苍龙魁才有的。 张越不曾提及这红色纹路，但又是如何得知这青色印记。肖言琅也想不到，张越会因什么缘由来诓骗他。暴露青冥就是璟澈，他的确一时不能有任何举措，但对张越有何益处。 肖言琅伸手摸了摸那块印记，没有寻常纹身的轻微凸起。 不像纹的。 苍龙魁确实也没有纹身的传统，但就像青冥睡银丝一事，也不排除有人单独要求青冥。 行远说，“卑职先替他擦身降温。瘴林虽险却也有不少珍草。末将领兵时也遇过此类山林，待末将给擦身降温便去寻草药。” “我来吧。你先去找草药。” “是。” 行远离去，肖言琅脱下青冥上衣。 三颗红痣赫然眼前。 青猊胎记。 再多疑惑都不堪一击，肖言琅在这一刻里失去思考的能力。他怔愣地看着青冥，怔愣地伸手去碰青冥的脸，却停在半空迟迟没能落下去。他如一尊雕像定定地看着青冥。 · · 王氏贵妃兄长定国公，年近半百却膝下无子，其弟王义康便将未出世，尚在夫人腹中的幼子过继给了定国公。王璟澈自出生便生活在定国公府。 小时候，肖言琅常随尉风去定国公府看璟澈。那时璟澈还小，还在乳娘怀里抱着，咿咿呀呀话都不会说。 在定国公府璟澈总被称为小殿下，肖言琅随尉风叫他小澈。 过继之后圣上以璟阳赐名王璟澈，更以璟阳之名特封璟阳王，成为离晋开国以来第一位未满周岁便得封号的郡王，一时风光无两。 宣武十五年，王璟澈四岁，定国公巡视江北，感染疫症不治病逝。同年，定国公府惨遭血洗，小王爷王璟澈失踪。 很多人在找他，想让他死的，想让他活着的都在找。直到所有人都觉得这位小郡王已经死了。 再后来，尉风戍边，肖言琅便同尉风一起待在边城。这本是圣上特许过的事。但宣武八年，姝嫔娘娘却急召肖言琅回京都，路上遇到伏击，肖言琅不得已进入瘴林，遇到青冥。 青冥八年前就被带入皇城，之后便进了苍龙魁。 张越没有机会去做手脚——在那期间，璟阳之乱尚未爆发，张越一直随尉风驻兵守城。 肖言琅没有再多心思去抽丝剥茧，去分析。 尉风常说，“此生唯憾，吾弟璟澈。” 当他为青冥在苍龙魁档表上定下年岁，当他拿着尉风赠他的终岁刀斩下尉风头颅，他的潜意识里就希望青冥是璟澈。 青猊军前统领大将军王义康次子，青猊军少将军王尉风胞弟。 忽然，手中盛水的芭蕉叶落地。啪一声，水花迸溅。肖言琅俯身抱住青冥，?哭声响彻山洞。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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