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困境

敲门声毫不客气。方裴隔门戾呵，“放肆，可知此间谁在？！” 外头静了一瞬，有人还算客气地禀答，“吾等奉太子旨意搜查，请速开门。” 方裴看一眼肖言琅。 对方直接搬出太子，即使他亮明贵卿身份怕是也挡不了这些人开门的意图。 方裴打开门，来人正是方才在城中搜捕的禁军。领头的看向肖言琅，虽暂不明其身份，但依方才的对话，还是恭敬地抱拳行了个礼。但紧接着，那人便抬手，“带走！” 那几位“姑娘”，尖叫着都往肖言琅身后躲。肖言琅瞥了一眼，虽是惊叫躲藏，但肖言琅并没有从她们的神情里看出太多真正的惊怕。 方裴横身拦道，“大胆！” 话音刚落，那人身后的禁军便齐刷刷亮出刀剑。 方裴脸色一变，心道不好。这些人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给出商磋回旋余地，此刻亮兵器更有先斩后奏的意味。 方裴越发后悔没有通知曜卫随行，偏偏青冥又不见踪迹。 肖言琅仍是一派云淡风轻，“将军这是要将本王一并拿下？” “非也，贵卿自便，吾等只是奉命缉拿嫌犯。” “此间，有嫌犯？”肖言琅反问。 领头被肖言琅尊称为将军的，并不理会肖言琅的反问，再次抱拳，“请贵卿见谅。” 说罢，稍一抬手，身后禁军一拥而入。肖言琅站了起来，挡在那几名姑娘身前。 他笑道，“看来本王徒有贵卿身份，今日索性就让本王看个明白，燕郊将士是否也不把离晋亲王放在眼里。” 禁军们暂时停了冲入的脚步，纷纷看向领头的那位。领头的“将军”沉默片刻，低声道，“关闭大门。” 身后禁军中即刻有两名禁军离去，随之肖言琅便听到“关门”的呵令。 乐瑶坊沉重的大门响起轰隆声，呯一声关闭。 · · 乐瑶坊内响起刺耳的惊叫声，肖言琅的眉头渐渐皱紧，方裴凑近来，低声问询一句，“殿下。” 身后的姑娘们安静得一点声响都没有。 肖言琅没说话，看着领头的禁军。眼下他自然知道这名禁军当得起他一句将军。楼下刺耳的尖叫绝非捕抓而已——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大肆残杀，肖言琅不禁怀疑燕郊宫中局势，或已非他所以为的“平和”。 莫非宫中局势已在太子掌控之中。 领头的禁军在这时说，“还请大人回避。” 肖言琅心中冷笑，反问道，“本王若是不呢？” 领头的禁军挺直了背脊，按着腰间配刀——肖言琅明白，若是宫中已在太子掌控，此刻就是将他斩杀于此，太子也有得是说辞，比如离晋永乐亲王遇刺身亡。 领头的禁军拔刀，方裴即刻抽出腰间软剑。 领头的禁军皮笑肉不笑地一句，“得罪了！”配刀朝着方裴斩下。 身后禁军一拥而上。与此同时，禁军却由最后排开始倒地，不过眨眼，雅间内禁军尽数倒下，只剩下与方裴缠斗的领头那名。 · · 领头的禁军震惊地停了所有动作，被方裴以软剑架上脖颈。 青冥站在肖言琅身前，轻轻甩了一下右手的终岁刀。刀刃残血在地面划出一道血痕。 肖言琅心中一颗巨石轰然落地，他赌赢了。但也在这瞬间，他看眼前藏青色挺拔背影，方才所有的镇定自若都化成后怕与委屈，几乎要瘫坐下去。 楼下的惨叫声仍在断续响起。 青冥不是心怀慈悲的人，肖言琅知道，若是从前的青冥，已卸下护卫之责，也能冷眼旁观地看着他惨死他人刀下。 领头的禁军终于反应过来，缓缓退后，一边大吼，“来人！”又怒目圆睁地看着肖言琅，“贵卿大人竟纵容属下屠杀禁军！看来是离晋要与我燕郊为敌！” 肖言琅无视了禁军的话，今日局面从一开始就不在他的计算之内，后续会如何，也不是他在眼下这情形里就能即刻想到周旋之法的。 青冥没有与肖言琅说话，没有看任何人，直接往雅间外走。 “带她们走！”肖言琅喊道。 青冥回头，这才看了一眼肖言琅身后的五名姑娘。肖言琅跑上去，低声道，“她们都是与你有关的人！” 青冥什么话也没有说，抓起肖言琅的手腕，冷漠地转头继续走。 冲上楼来的禁军已从雅间侧门冲入，杀向那五名姑娘。 有人拔出防身的短刀抵抗，有人慌乱地抓着身边的花瓶摔向禁军，有人赤手空拳与禁军打斗…… 肖言琅了解青冥，急得戾声呵道，“璟澈！” 方裴抵挡不住禁军的攻势。 耳边响起惨叫，肖言琅如坠冰窟窿——他差点忘了，青冥原本就是这样的人。他明明没有忘记，他赌赢了，他忘记的只是这场赌局里，被赌上的性命不止是他在。 他不想再听到这样惨叫，再不能听到一丁点。 肖言琅拔出软剑，转身杀进混战之中。 · · 藏青色身影携兵刃寒光挡下刺向他的刀，切开对方咽喉。 肖言琅紧紧抓着青冥的手，周遭发生的一切似乎都已经与他无关。耳边是冷器入肉的声，眼前不时闪过刀刃寒光，伴随着铠甲砸地的噪声。 青冥在往前走，肖言琅抓着青冥不放，便被拖拽着往前走。 乐瑶坊内一地血泊，倒塌的烛台在四处燃起烈火。 肖言琅不时要被地上横呈的尸体绊住脚步。他也是狠心的人啊，不然怎么斩得下尉风的头，可是他此刻却要惊骇青冥的冷漠与狠心。 青冥本可以轻易救下这些人。 青冥屠尽所有进入乐瑶坊“搜捕”的禁军，没有活口可以上禀。 乐瑶坊的大门被冲开。二皇子率着府兵冲了进来。肖言琅不意外。见到赤怜和曜，肖言琅也不意外。 见肖言琅，妘倪急切上前询问他的情况，满脸歉意。 青冥就在此时，走向怜曜，三人恍若无事发生般越走越远。 肖言琅苦笑，“离晋与燕郊恐生危也。但妘倪兄此时更应关切宫中。” 妘倪即刻冷脸，“本王进宫面圣，被御前大监以父王感染风寒正在歇息为由拦了下来。本王欲往母后宫中，半道遇上文默，称母后已经奉诏前往御前伺候。” 肖言琅暗生疑惑，但眼下不是详谈时机，“这五人，殿下打算如何安置？” 妘倪显然不知如何是好，肖言琅如今也知道这五人定与谢仪（文默）等青猊旧部有关，若太子妘疏以这五人为王氏余孽为由，肖言琅的处境不会比妘倪好过。 妘倪直言不讳，“太子不留后路，无论宫中是何情势，本王怕都无力保全她们。”叹一声，妘倪又道，“也不知母后境况如何。万万想不到妘疏竟如此胆大妄为！他怎么敢！” 肖言琅却说，“殿下方才已经说出答案。” 妘倪一愣，接着也是苦笑，“也对。无论宫中情势如何，只要妘疏一句离晋逆党余孽，不仅深入燕郊，更——” 深入中宫。 无需妘倪言明，肖言琅也清楚。但肖言琅由此更加确定他没有看错人，妘疏也是笃定妘倪重情重义绝不会袖手旁观，才敢如此“妄为”。 这么说起来，也是因为他——妘疏将计就计利用了他肖言琅！ 肖言琅突然镇定了下来，“看来，你们这位太子还不够了解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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