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言琅留在了凉河,京都皇城暂时没有他的戏台,而实际上他也暂无精力去演作什么。但也或许,他是被困在了凉河,不愿走。 八宝几次急信送达,甚至说,若王爷就此离宫,他便也向皇上请辞,容他还乡。肖言琅着五福传信回宫——自然,一封是明面上的,一封是暗道走的。 皇上有枭卫,而他这亲王,三年逍遥在外,装一个游手好闲,几乎被世人遗忘,养些自家暗卫并非难事。 明面上那封,由驿站接送,无非是写,他苦寻良药神医未果,暂未有回京打算。再者,京中无趣,不若趁此在外游历,散散心。 而暗里那封,由暗卫亲送至八宝手中。 明道走的那封信,不出所料地被人劫下并抄送给他们背后的主子。热闹的是,劫信之人有两波。 “自凉河回京,少则也经三所驿站,就是在离凉河最近的那一处驿站,这两波人便碰上了。”根据暗卫回传消息,五福回禀肖言琅。 是想到会跟踪,想来赤怜一直在侧,跟得近的那些便如赤怜同那客栈老板所说的,活人是靠近不了的,早被清理。 亦有可能—— 肖言琅想到王尉风,真正的王尉风。 那一队人马未必是刚刚从外境而来,亦或是一早就跟在他们身边。早在他们进入凉河,早在他们离京…… “设灵祭奠那日,客栈门口与老板攀谈之人。”肖言琅突然问。 “怎么了?主子。”五福不解。 “没什么。” 王尉风给的药的确有效,而这药,想来不仅是谢他为其胞弟扶灵送行之情,还有设灵祭奠之义。 “之后如何?”肖言琅继续问回方才事宜。 五福如实回禀,“两波人马并未就地起争斗,但皆是奔着那信去的。信被其中一方劫取,想来已抄送一份送至其主。而另一波人未得手却也再未出现。” “想是已前往下一处。” “是。确如主子所言。” “是也聪明,也皆愚蠢至极。”肖言琅笑了一下,却是毫无笑意。 聪明是这两波人马皆知他此行有异,只可惜被他人拦了前路无以为继。也聪明在知晓他定与皇城甚至皇宫中人还有联络,久不回京,必有书信往来,便来捷足先登,探查消息。 愚蠢的是,知彼之时,被他人轻易了如指掌,将计就计。 “怜卫就此离去,曜卫想来也不会再在陛下跟前斡旋,会不会也因此而揭发王爷所为?” 想了想,肖言琅才答,“不会。” 显然,五福不懂肖言琅为何如此笃定。 肖言琅道,“他若能在忠心与深情之间二选一,不会等到今日再来彻底辜负任何一方。赤怜便是知道曜给自己打造的平衡即将打破,再难维继,才选择就此作别。也算是,替曜做了选择。” 来日再见,也不知将是何光景。 “主子之后有何打算?” “不必打算。本王一直以来都无心朝政,只愿当个逍遥闲散的王爷,如今也是。” 五福即刻会意,“奴才明白。” …… 襄王看着密信,嘴角是压不住的得意。 “别说未能寻得良药神医,就算是从前的健全之身,没了宁王,他肖言琅拿什么同本王斗。” 楚河的神情却不同于襄王。 襄王见之,问道,“怎么,楚将军是念及旧情,心生恻隐之情了?” “青冥当真死了?” “岂能有假?”襄王不屑道,“将军疑心肖言琅离京有异,虽然我们的人在入凉河时,就被悉数截杀。但后续跟去的人探回消息,肖言琅身边只有一个五福跟着。” 楚河仅是本能对于肖言琅充满疑心与戒备。若青冥未死,何故假死?若是假死,而肖言琅离京是为带走青冥,是为何?肖言琅居凉河不归,却不见青冥,青冥又去了哪里,是去做什么? 肖言琅若是为谋权夺位,需青冥这一锋刃,何必大动干戈跑到凉河去? 楚河忽而想到曾经,肖言琅同他说过,关于青冥与王璟澈之间的联想。 莫不是青冥真是王璟澈,那肖言琅将其带走,莫不是找到了王氏幸存的人或是青猊旧部,要以青冥,以王璟澈为旗而号令,以便己用? “赤怜何处?” 襄王摇了摇头,“自其离京去寻解蛊之法,便杳无音信,至今未归。” 传闻苍龙魁中,曜怜冥三人之间,与旁的枭卫相比,相对亲近些。 襄王道,“曜仍在宫中。” 楚河虽疑心有异,但也终不得其解。最后只能以为,或是因为对肖言琅的仇视与戒心,自己多虑。 也想着,肖言琅曾将青冥视为王璟澈,甚至将青冥比之尉风,如今青冥身死,他自己也成了哑巴无缘皇位,想必是受了不少打击。 当然,楚河从不信肖言琅有情,更认为是因“无缘皇位”。 “恒南王叔也在监视肖言琅。”襄王道。 楚河回神,赔笑一声说道,“王爷是为正统,陛下健在,王爷还惧那名不正言不顺的旁支不成?” …… 午夜,皇城再发蛊毒之乱,而中蛊者皆是皇城禁卫营中的将士。好在事发于午夜,百姓未受其害,只是中蛊发作的将士或自相残杀,或出营走上大街,挥刀乱砍,惊醒了城中百姓,各府达官贵胄。 一时间,皇城之中人心惶惶。 皇上也一夜未眠,披衣坐于龙榻,急召各部要员,自然,也召来了统御皇城禁卫营的襄王。 军中出现蛊物之乱已非首次,接二怕更有三。涉及军事,再加之这长久已来的不得安宁,皇上首当其冲想到“谋反”。 “查!给朕查!” 查自然是要查,令是下在明面上的。皇上心中早有了疑心,只是需要一个合理的契机或由头罢了。 待人走得差不多,襄王留了下来。 皇上仍是怒意未消,呵斥道,“你的禁卫营出事,你还不赶紧去处理?!难道这也要等着朕帮你?!” 众人皆认为他偏爱三子。历朝历代有母凭子贵者,有爱其母而及其子者。襄王的母亲是他亲下密令处死,何以论情深? 宁王阴狠,相比之下,襄王以及瑞王流于表面。而襄王与瑞王之间,襄王又比瑞王稳重些。 但说到底,他们皆非最佳人选。 或许,若非先皇独爱五子言琅,更有传言称先皇曾有意传位于其。他也不会迁怒,对那孩子生出诸多嫌隙,如此冷待。 或许,也是正因他曾逼先皇禅位,才使得后来的自己,对孩子们也有诸多防备与忌惮。左右权衡之下,襄王便成了这几个孩子当中的首选。 如今也成了唯一的选择。 “儿臣留此,正是为禁卫营事。” 皇上略显疲累了叹了声气,语气缓和了不少,“说吧。” “儿臣怀疑军中蛊乱,或与恒南王叔有关。” …… 青冥醒来时,身旁燃着篝火,自己身处一片密林——他很快反应过来,这不是寻常山林。他不记得,但却觉得异常熟悉。 篝火旁,离他近处,坐着一个男人。 陌生人。但那张被篝火映衬着的脸,也叫他莫名熟悉。 他想动,却惊觉使不上劲,动弹不得。 “别动,你体内剧毒未清,眼下只是一时清醒,但已是万幸。”陌生男人说。 青冥沉默地看着陌生男人,好似看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一如往常的面无表情,看不出警惕于否。 陌生男人说,“你是王璟澈。我,是你的嫡兄,王尉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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