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血听见叶绪的喷嚏声，肩膀碰碰铁手，低声道：“二师兄，我们是不是先去给他买件厚点的衣服？”</p>
铁手颌首，对叶绪道：“我们都习惯了，不觉得冷。你身上的衣服可不是过冬穿的，我们先去衣铺，你挑件衣服吧。”</p>
叶绪立即拒绝，摇手道：“不用了，这怎么使得？”</p>
铁手截住他的话，道：“别推辞了，你要是冻病了，还去得成京城吗？”</p>
叶绪算是被这句话给说服了，他点点头，道了谢，三人遂往城中热闹处走去。</p>
长街极热闹，就算是风刀割人面，落雪打人肩，仍有不少为生活奔波的百姓冒寒而行。</p>
冷血与铁手自有默契，见他带路到此处，了解道：“你想他们来找我们？”</p>
铁手微笑道：“只是不想这么偷偷摸摸的。”</p>
这话合了冷血心意，他眉一扬道：“对，若偷偷摸摸的，岂不让人给小觑了？我们就光明正大地走，有人来找我们最好。”</p>
铁手笑着接话道：“不来，我们也早晚要去拜访他们的。”</p>
一旦铁手和冷血刻意压低声线或是纯以内力发声，旁人都是一个字也听不见的，于是叶绪只看见铁手和冷血无声地笑起来，不知他们为何而笑。</p>
叶绪心中有些迷茫，但却觉两人并肩走在一起，眉目都笑的画面，仿佛融化了飞雪，便也不去插嘴。</p>
如此，三人走到一家成衣铺前。</p>
临进门以前，铁手问了叶绪：“你昨夜说秦州许多店子都是响天帮的产业，不怕这家也是吗？”</p>
叶绪道：“不会，我七月刚来秦州时，曾来这里买过一次衣裳，亲眼见响天帮到这儿来耀武扬威，还收了老板许多银子。”</p>
所以叶绪对这铺子很放心。</p>
三人进了门。</p>
衣铺里不但放着一个大火盆，更有好几个熏笼，熏得屋内暖气和香气冉冉漂浮，琳琅满目的深衣裘袍，更是看得人眼花缭乱。叶绪身上没有银子，自然是由铁手和冷血出钱。</p>
他再次说谢以后，前去换衣。铁手和冷血一面在旁等着，一面轻声私语。</p>
铁手道：“韩徵是今年七月来秦州赴的任。”</p>
冷血道：“没错。”</p>
这个消息，是昨夜铁手在牢中与犯人们谈话时得知的，也是几天前冷血在快意楼干活时听客人们闲聊时得知的。</p>
而适才，叶绪则说自己七月刚到秦州。</p>
铁手道：“这就有意思了。”</p>
忽然间，仿有星火在冷血心头一闪既过，他忽觉想通了什么，沉吟道：“他一个才十五岁的孩子，来秦州不过半年时间，便能探听到这么多密闻？”</p>
铁手道：“他探听不到，他身边未必没人探听不到。”</p>
冷血道：“他的父亲。”</p>
铁手道：“说说你的想法？”</p>
冷血道：“可能是无意，更可能是有意，叶绪的父亲调查了韩徵，却被韩徵发觉，而致使全家被抓，叶绪被下了蛊。所以，叶绪此趟去见何邢总，就是为了向他告知此事。”</p>
铁手道：“这不是唯一的可能，却是很大的可能。”</p>
冷血道：“要弄清叶绪的来历底细，倒也简单。何刑总的朋友，怕不是一般人。”</p>
铁手道：“何兄远在京城，我们要问他，消息来回也得有些日子，这段时间我们不能闲着。”</p>
叶绪一个不谙武功的少年，随时随地都有可能遇到危险，去镖局也不会有什么用处。可既然他非要往镖局走，那么铁手和冷血也只好跟随。</p>
并非应允叶绪的办法，而是暂且跟着他，以免意外发生。</p>
可接下来，两人还另有许多疑问要解：</p>
——叶绪的蛊是谁下的？</p>
——张谓、韩徵、响天帮，这三者的关系为何？</p>
——巽风寨的琉璃与韩徵有什么恩怨？</p>
——黎县的雪灾是否严重？</p>
自从铁手和冷血得知赈灾银没发到黎县的事以后，两人都记挂了上黎县的百姓。</p>
分析到此，叶绪终于穿着新袍走了出来，铁手和冷血停止了谈话。</p>
衣铺的伙计开始大声夸耀小公子穿着自己铺子的衣服有多好看。铁手一面摸出银子准备付钱，一面闲地打量铺子里的各种衣物，目光停在一处。</p>
冷血随着铁手的视线看去，并未发现什么异常，不禁问道：“二师兄，你看什么？”</p>
铁手还未答话，一旁的伙计已瞧出铁手在看什么，赶忙上前介绍道：“客官，那是秋时穿的衣服，不耐寒的。我们这儿还有一件紫裘，要不要看看？”</p>
铁手摇摇头，径直拿过了那件衣服，看着冷血道：“老四，你过来。”</p>
黑衣倒是符合冷血平时的穿着，紫裘就用不上了，铁手很是清楚自己的四师弟，一定会觉得穿着打架不方便。</p>
冷血立即懂了，摇首道：“我又不冷。”</p>
铁手大笑道：“一定是得要冷着才能买衣服吗？你身上这件，可不适合在街上走。”</p>
毕竟是打杂小厮的衣物，一点也不好看。</p>
铁手将手中衣服往冷血身上一比，觉得自己的眼光不错，道：“二哥送你的，拿着。”</p>
冷血只得笑了，道：“好，谢谢二师兄。”</p>
叶绪坐在椅子上，撑着下巴，把这些都看在眼里。</p>
时间跑得飞快，竟已到午后。出了铺子，眼见雪又下得比方才大了，三人踩在雪地上，一步一个脚印。</p>
只不过，他们三人走过的地方，一双脚印深，另两双脚印只留下浅浅的痕迹。</p>
一直在担忧会不会给重新抓回去的叶绪见走了这么长一截路，街上连一个官差捕役都未出现，渐渐也将悬着的心放下，与铁手和冷血谈起了话，道：“两位恩公——”</p>
铁手截道：“我叫铁游夏，小兄弟直呼名字就好。”</p>
冷血续道：“冷凌弃。”</p>
叶绪挠挠头道：“那我叫你们大哥吧？”他歪着头，突然冒出一句：“两位大哥的关系真是好。”</p>
冷血微微一怔，之前琉璃姑娘这般说，这会儿叶绪也这般说，自己和二师兄的关系真的很特别吗？</p>
他不自觉地转首凝了一眼铁手。</p>
铁手倒是清风般地笑了一笑。</p>
果然是自己心里有鬼，除了师兄弟关系还能有什么？冷血继续目不斜视，往前而行。</p>
然而叶绪此言不过是句开场白，少年脱离了危险，藏在心底的好奇就冒了出来，他小心翼翼地问道：“能问问两个大哥是做什么的吗？江湖上的大侠？”</p>
就像传奇话本里写的那种专门行侠仗义的侠客？</p>
叶绪觉得自己的运气真是好极了，才能遇到铁手和冷血。</p>
听见这话，铁手哑然失笑，冷血也是微窘，不知如何去答。真实身份他们还不想说，便正想说些话混过，转了一个弯，两人蓦然发现前方一座大门。</p>
门檐上有雪。</p>
门上横匾有题字：</p>
——雷武镖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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