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梅先落是怜你年幼丧父才把你带在身边的？错！因为你是世家子，当年征战天下世家不仅未帮一点，反而频繁阻挠，断我军粮，扰我军心，打着匡扶赵宋的名号大肆搜刮，甚至有世家敢在那时称王！太祖那时马踏江南，想要一扫所有世家大族，但梅先落认为你和其他几位世家子能痛改前非，让世家发挥出真正的价值，领导和改善地方，甚至成长为监督者，这便是他带着你们的原因。”</p>
“然而你是怎么回报他的？韩家挤身成为江南的四大家族之一后，你亦如之前世家主一般，出卖边疆将士的行踪，换取外域贡品，大量囤积粮食，又打压各地商会，强抢其店铺，仗着梅先落和扶摇子的庇护，甚至敢联合大凉境内所有世家，偷取龙脉，想要谋反。”</p>
“你血口喷人！我韩家根本没做过这些事！”韩詰涨红着脸，怒而挥手，大声反驳道：“若非朝廷逼迫我等，我们又怎会行此举！我…”</p>
“行了，我没兴趣跟你继续玩了。”夜鬼摇了摇头，目光落向了韩詰身后，说出的话语把韩詰接下来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p>
“你自己的事儿，你自己解决，梅先落，我在外面等你。”</p>
“雅梅…大人…”</p>
韩詰僵硬的像是木偶，扭头都扭出了咔哒咔哒的声效，韩家大长老此时才面色苍白，宛若死灰。</p>
“您…”</p>
“我来晚了点，吴家那边已经解决了，那个女人的媚术确实有趣，此事不能全怪韩家，他们也不过是为他人作嫁衣裳的倒霉蛋。你先出去吧，等会儿再谈。”</p>
梅先落一身黑白相间的打扮，抱着剑，看上去便冷清如梅，他朝着夜鬼轻轻点头，转而看向韩詰。</p>
“我很失望，小詰。”</p>
门被周密轻轻带上，韩家祠堂恢复了昏暗无光，但韩詰还是能在昏暗中看到梅先落脸上流出的那一抹悲伤，这是从前从未有过的。</p>
连族中三岁的小儿都知道，雅梅大人修得是无情道，早就斩灭了大部分情绪，全年面无表情宛如死人，现在竟然真情流露看向自己，韩詰低下头，尽量让自己不去看梅先落的眼睛，但他现在已经知道韩家完了，世家也完了。</p>
“大人，您不是应该在西湖陪那一位垂钓吗？”</p>
“不，我一直在吴家，他们要邀请我去做客，我本也想去吴家看看，不过那是场鸿门宴，真没想到他们居然大胆到对我动手。”</p>
“吴家？他们怎么敢！”韩詰抬起头，正对上了雅梅那双冷眸。</p>
“你不是也敢吗？”</p>
“不，大人，我不会…”韩詰慌忙想要解释，他非常尊敬雅梅，甚至对其如对父，这是大长老为数不多对其有真情的人物，哪怕到了穷途末路，韩詰也不想让其误会，或是让其见识到自己的丑态。</p>
“好了，言归正传吧。你辜负了我的期待，连谢玖那种货色都知道大凉不可力敌，提前告知我所有事，你作为我一手带大的竟然到现在还瞒着我，说说吧，你究竟干了什么。”</p>
“大人，我………如今龙脉已经成形，韩家背着其他三家，用韩家子弟的心血喂养龙脉，想…”</p>
“蠢货！”</p>
梅先落怒其不争道：“你刚才还没听明白吗？”</p>
“什么？吴家跟我们只是合作关系，他们也不知道…”</p>
“你觉得我为什么要去吴家？因为你和你的子孙都被吴家那个女人耍得团团转，而且你真以为只有你一家用子孙的心血喂养龙脉了吗？吴、谢两家都喂了，但你们却根本不知道喂养的那是什么东西，那根本不是龙脉！那是只吸收了龙气的臭虫，你们三家都是蠢货！只有王家聪明，知道明哲保身，一开始就把所有计划告知了我们。”</p>
“什么！龙脉是假的！那我下令散布出去的………不对，王家！是王家！该死的叛徒！该死的，他早就背叛了我们，成了朝廷的走狗！”</p>
“太难看了。”</p>
梅先落露出了失望的神色，自无情道转变之后雅梅的情绪就格外的丰富，且不会藏着掖着。</p>
“抱歉……大人，是……我失态了。”</p>
韩詰调整了下情绪，但身体还是止不住在抖，拳头捏紧，牙齿都快咬碎。</p>
“我……我…从来没有想过背叛您，那些不过是自保的手段。我原本想到…”</p>
“当你想要掀起战乱之时，你就已经背弃我了。我当年告诉过你的，若有一日，你背弃我，我会便收回我给予你的，你可记得？”</p>
“记得………大人，可否………让我死得明白？”</p>
“唉，你还想知道什么？”</p>
“龙脉，还有那三家。”</p>
“痴儿啊！你早已被家族遮住了眼，我原本以为你想问其他……好吧，让你死个明白。扶摇子点山河气势为实体，拿儒家文气和天下世家的气运为喂养，让它成了蛟龙，在大凉建立之前，不少陆地神仙冒险飞升，有成有败，天上白玉京就是其中一位失败者修建的陵墓，只不过扶摇子拿这座陵墓来养蛟龙。”</p>
梅先落走向韩詰，怀里的剑飞出，落入韩家大长老手中。</p>
“你如今何岁？”</p>
“一百多，记不得。”</p>
“看来扶摇子的这个花招让你们完全信任他了，也对，延岁的丹药只有他这样接受道统的才有，为此你们愿意付出一切，更何况是免费的。扶摇子帮了你们多少就埋了多少坑。”</p>
“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根本没有龙脉，是扶摇子骗我们的？”</p>
“不，龙脉是真，只不过它藏在天上白玉京之下，扶摇子把这个计谋藏得很好，没有任何人知道，只不过谋虎太聪明了，谋虎早就算到此举，安排了人去取走龙脉。”</p>
“原来如此，那吴家又干了什么？”</p>
“你选的家主被吴家的那个女人迷了眼，让吴家的人渗透进来，把你们喂的血全都换成吴家的了，虽说是无用功，但这也意味着你们的所有布局都暴露在吴家的眼皮底下，当然，谢家也是，不过他们反应的快，而且识时务。”</p>
“原来如此。”</p>
“还有什么想问的吗？”</p>
“若有来生，大人可愿再收我为子？”</p>
梅先落一愣，旋即越过韩詰，向门外走去，韩詰没有回头，他面对着早已破乱的灵牌，露出了释怀的笑，百年这些灵牌还只能矗立在简陋的端桌，而今已然换了新装，在富丽堂皇的祠堂里注视家族的兴亡，足够了，老夫这一生，已经足够了。</p>
梅先落将要开门时才叹出了最终的话语。</p>
“剑名银凌折光，汝自裁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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