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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前庭旧主

陌岩是在半月前接到容祯的请帖的,当时他决定不去。因为前庭地并不算独立的天界,用枯玉禅到不了,而他也不想麻烦别人。</p>

几乎是与此同时,聂驭派人通知他,说皇祖母想他了。于是陌岩便提前四天到了少光天。刚好这期间听聂驭和他说,他化天在对修罗军计划一次大规模的突袭,希望少光天能派兵协助。</p>

而少光天历来没有空军,还是最近几年聂驭年长后才开始发展起来的。也不过是从外天引进了十几艘战舰进来而已,远远谈不上作战能力,更不用说和修罗这样的强敌交手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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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聂驭正在犯愁,陌岩便说,不必派兵支援。少光天和前庭地的接口刚好在修罗军领地的中央,先放他化天的舰队来少光天,再绕道打过去就行。</p>

放他化天的军队过去杀你老婆……魅羽心里嘀咕着,但这话可不敢说出来。此时她和陌岩已出了宴会厅,在街边载他前来的那辆马车里坐下。聂驭和坦芸还在宴会里,所以他俩只能在这里等着。</p>

“你看看你的样子,”他用手揪起她一缕卷曲的头发,又嫌弃地甩了出去。“什么玩意儿。”</p>

她老实坐着,不敢乱说话。</p>

“还一品夫人。有封号吗?”</p>

“韵武夫人。”</p>

“难听。”</p>

沉默。</p>

“好好的不在你那只兔子身边待着,跑到前线来干什么?”</p>

这个问题不好回答,只能敷衍地说一句:“学点本事。”</p>

“你还真好学。”</p>

又一阵沉默。</p>

最后他叹了口气,“也好,这次正好带你回家。”</p>

“我还……暂时不能回去,”她硬着头皮说。</p>

他咬了一下嘴唇。“你还真把自己当成修罗人了?”</p>

“修罗人怎么了?”她忍不住了,“修罗人大部分都是好人,你那些盟友才是坏蛋呢。”</p>

他被气笑了。“战争中哪有什么好人坏人?只有敌人和自己人。之前他化天入侵修罗的时候,你可以说涅道是正义的。但之后涅道要是把对方的国土给占了呢?”</p>

魅羽语塞了。想起涅道之前说的:“等我把他化天打下来,整个天界都封给你。”</p>

是的,涅道虽然对她好,但他究竟是怎样一个人,她并不了解。</p>

“所以说,战争里的正义邪恶只是暂时的,永久的只有利益。就目前来说,只要涅道不来惹我龙螈寺、不和人间作对,我也可以放过他。但是等他把其他国度的反对力量都灭掉后,他要是再来攻占人间,试问那时候还有谁能和我们并肩作战?”</p>

这个问题,她更是答不了。</p>

过了一会儿,她问:“那么对于这场战争,你的目标是什么?或者说,你最希望看到的结果是什么样?该不是真的要把修罗军灭了,把涅道再关个一万年吧?”</p>

“那并不是最好的结果,”他说,“其实涅道也好容祯也罢,甚至连我四弟在内,他们的野心都差不多,全看有没有那个实力和条件。</p>

“要想结束这场战争,忍让和示弱不行,过早提出和平的要求也是徒劳的。只有当几方最终达到一种平衡和制约,发现谁也不比谁强太多、再打下去只能徒增伤亡。到了那时候,和平的协议才有望产生。”</p>

此刻的魅羽坐在车里,双手放在金闪闪的裙摆上,听他说这些话时,心里有种魔幻的感觉。外面的世人是否知道,决定六道众生命运的,也许不是他们所熟悉的那些个魔王霸主,而是坐在她身边的这个温和的男人。</p>

呃、大部分时间都比较温和。</p>

“无论如何,”她鼓起勇气说,“此刻有几个人的性命握在我手里。是敌是友都罢,他们信任我,我就不能丢下他们不管。而且我还要回修罗界杀了……那个、涅道的叔叔。等这些事办完了,我才能回去。”</p>

他像看怪物一样盯了她一会儿。然后将身子转向一侧,不再理她。</p>

这时聂驭和坦芸从宴会厅出来了。来这边打了个招呼,就进了他们自己的马车。车队启动了,外面不知何时已下起了雨。魅羽头顶的油灯随着车轮的滚动轻轻摇晃起来。她估摸着是要先驶到飞船停泊的地方。</p>

耳中听着雨点打在车顶和四壁,也不知还在野外的四个伙伴有没有被淋到。在坐船离开前,她必须得说服陌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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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一会儿,想起一件事。她把他的右手捉过来看了看。果然,手背上的紫色印章颜色已经很深了。</p>

“看看,还得靠我吧。”</p>

她说着松了他的手,把裙摆掀起来。右膝盖上方的大腿上,有块布包扎着的伤口。她把纱布掀开——里面有前天开刀时留下的深色血迹,以及昨天打斗拉扯时又渗出的更鲜红的血。</p>

她把纱布随意扯下来扔到一边,看了看用针线缝得歪歪扭扭的伤口,以及伤口底下鼓起来的那个小肿块。因为不想涅道知道,她便只好自己动的手。</p>

“早知道这么快就能见到你,我就不费这功夫了……”</p>

她嘟哝着,从裙子下伸手至腰间,摸索了一会儿,手里便多了把带鞘的小刀。看了看似乎觉得有点儿大,又放回去,摸出一把更小的。这下满意了,摘掉刀鞘,正要切开伤口,又想到一个问题。</p>

她一只手在空中把刀片平拿,另只手抓过他的食指,放到刀片下面。“借个火,”她望着他说。</p>

他没有反应,整个人似是呆了。</p>

“快呀,你不是自带火炉吗?上次那个绿火也行。”</p>

见他还是没反应,她只得放弃了。站起身将刀片在头顶油灯的火上烤了烤。然后重新坐好,把伤口切开取出里面的解药。又流了一些血,她便拿裙摆胡乱擦了擦,整个过程就像切割的皮肉不是她自己的一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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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将解药在裙子里面抹干血迹,递给他。“快,你要是不小心丢了,我可就白受罪了。”</p>

他总算回过神来,接过解药吞了下去。然后叫停了马车,从聂驭的侍卫那里弄了些伤药和包扎物过来。一番折腾弄好伤口后,他问她那几个战友目前在哪里。然后叫聂驭二人先去飞船,自己和她再叫人带一辆空车,绕道前往河边。</p>

在去河边的路上,他把她揽在怀里。也不再嫌弃她满头的绵羊毛搭在他胳膊上腿上到处都是。</p>

还是苦肉计管用……魅羽微闭着双眼,满脸都是幸福的笑。</p>

虽是答应了把她的几个朋友接来,但他还是说要把她带回龙螈寺,她也就没再坚持。回家本来就很好,现在把脸贴在他温热的胸膛上,昨日的战火和仇恨好像已经离得很远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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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时辰后,一众人都登上了聂驭的飞船。这是聂驭自己的座驾,其舒适程度和军舰比起来自是不能同日而语。</p>

坦芸像是累坏了,一上船就回自己舱里休息。天琦也扶着毅斌进了另一间舱。目前的打算是把九叔、铮引和毅斌夫妇先带回少光天。之后再通知涅道派人来领走。</p>

魅羽昨天激战了大半日,夜里也没合眼,早就精疲力竭了。然而她可不敢离开舰桥。此刻聂驭在和船长说话。九叔和铮引各自坐在靠窗的位子上,静静地不知在想些什么,反正都没有要去休息的意思。</p>

陌岩则好似两眼放光,在走来走去到处看,像是在研究船的结构。魅羽记得刚刚他和铮引初次照面的时候,二人都是一怔。过了半晌才各自含糊地说了句:“久仰。”“幸会。”气氛委实怪异。</p>

过了会儿,聂驭打了个哈欠,像是终于支撑不住了。和大家说了句:“失陪,”便离开了。</p>

魅羽想起一事,走到九叔跟前。“九叔,你是不是认识那个容祯王?为何他看到你画像的时候好像认出了你?”</p>

九叔迟疑了一下,正要作答,一旁的铮引冲她说:“你帮我看看外面,好像四面八方都不对劲儿。”</p>

“不需要她看,”陌岩快步走过来,在两人中间站住。“我知道。我们被他化天的舰队包围了。”</p>

船长闻言,急忙派人出去查看,并将聂驭请了回来。过了一会儿,飞船便缓缓地在空中停了下来。</p>

此处应该快要接近修罗军的领地了。一行人来到甲板上,见漆黑的夜空下有七八个亮光围在他们四周,那是军舰上的火炬。机簧弩和弓弩手都对准了他们。</p>

当中较大的一艘船上现出了容祯和副将的身影。容祯冲聂驭和陌岩说道:“阻了二位殿下的归程,本王实在抱歉。不过贵船上有个人,我必须带走。”</p>

陌岩说道:“船上是拙荆和她的几个朋友。王爷人数虽多,若是执意刁难,今日也未必就能全身而退。”</p>

魅羽不由想起话本中经常读到的“于千军万马中取敌人首级如探囊取物”那个说法来,咧了下嘴。</p>

“长老不要误会。她既然是你的夫人,无论之前做过什么,我都不会再计较。我要的那个人是前庭地的旧主——九天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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