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木然道：“怕，但没有饿死来得可怕。”</p>
陈子涉掂了掂手里的铜钱，从里面划出小半丢给女人：“这些算是请你们做向导的钱，前面带路吧。”</p>
女人默默收起铜钱，扶着憨傻的青年，慢慢向蕲县县城的方向走去。</p>
三人离开后不久，天空中忽然飞落几只燕子。</p>
燕子们蹦蹦跳跳来到中年男人尸体旁，低着脑袋便开始啄地上的泥土。</p>
泥巴混着燕子的唾液，被啄成一个个湿漉漉的泥丸。</p>
燕子们衔着这些泥丸，扑棱棱飞到中年人的脖子上，又将泥丸一颗颗填入他喉咙处，那被刀贯穿的血淋淋的伤口里。</p>
随即，那些泥丸竟缓缓蠕动起来，生出一条条宛如扭曲血肉般的细小触手，这些触手越来越长，让那一颗颗泥丸看起来宛如海胆。</p>
触手徐徐钻入喉咙的其他血肉组织里，将它们粘连在一起。</p>
下一刻，本已死去的中年人突然睁开眼睛，从地上猛的弹坐起来。</p>
他的脸孔呈现出一种因失血过多而造成的苍白色泽，瞳孔放大，四肢绵软无力，喉咙处的刀伤虽然被泥巴填满，但依然渗出汩汩血液。</p>
这副模样，宛如一具被邪术操纵的行尸。</p>
中年人从地上爬了起来，踉踉跄跄地向某个方向走去。</p>
而在他身后的树林里，几只燕子正落在树梢，灵动的目光紧紧盯着中年人离去的背影。</p>
不知走了多久，行尸走肉般的中年人终于来到一个被雾气和杂乱灌木遮蔽，不仔细搜寻很难被发现的洞穴入口。</p>
他的喉咙里响起沙哑如破锣的声音：“爷，我……回来了……”</p>
话音落下，喉咙处的泥巴瞬间化作一滩泥水，从伤口里淌落下来，而他的身体也彻底失去了支撑，扑倒在了洞口。</p>
片刻后，洞口的杂乱灌木向两侧分开，一根粗长的树枝从洞穴里伸展出来，挑起中年人的尸体，将他拖进洞穴。</p>
不远处树梢上，几只燕子振翅飞起，很快消失于天际。</p>
……</p>
此时，陈子涉在那姐弟二人的带领下，终于抵达了蕲县县城外。</p>
这一路来，女人一直寡言少语，青年则疯疯癫癫，时哭时笑，嘴巴里不断嘟囔着各种陈子涉听不懂的话。</p>
不过在陈子涉有一搭没一搭的询问下，他还是对这姐弟二人有了一定的了解。</p>
女人姓魏，傻子弟弟叫阿梁。</p>
几年前，魏氏的父亲被征了徭役，从此一去不归，杳无音讯。</p>
魏氏和母亲拉扯着傻子阿梁艰难过活，但官府赋税日益沉重，乡绅豪强趁机兼并土地，魏家每况愈下。</p>
魏母积劳成疾，终于在去年冬天病倒。</p>
为了不拖累子女，她将最后一点粮食留给了姐弟俩，自己投河自尽了。</p>
魏氏只能靠着给乡里的大户浆洗衣物，以此换取一些粮食，可即使如此，还是难以维持姐弟二人的生计。</p>
这次，魏氏就是带着阿梁外出摘野果野菜果腹，不曾想又遇上了马匪，险些丢了性命。</p>
陈子涉感慨：“当真是麻绳只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p>
魏氏低着头，难得地主动回应：“生在这世道，谁又不是苦命人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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