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熟人

天色已晚，黎明隐匿，是黑夜的主场。 程思念洗完了衣服，一一晾好，但不管洗了几次，粘在衣服上的咸菜味还未散去，混着洗衣粉的味道，气味更难以言喻了。 “思念，走啊，吃饭去。” 许澳妍刚从外面吹完头发，放好吹风机，探出头对程思念说道。 程思念应了一声，将水池的物品收好。 她俩一同下了楼，宿舍楼下来来往往都是人，大概都是去吃饭的。 程思念不熟悉环境，所以小心的跟在许澳妍身后。 许澳妍笑了笑，撩了把被微风吹乱的长发： “怎么了？不识路？” 她在前面轻车熟路，像个大姐姐一般指引着程思念去往食堂。 “都是新生，你怎么好像很熟悉这里环境一样？” “搞不清环境的，恐怕只有你吧？” 擦肩而过的男生总是被许澳妍吸引视线，有的胆子大的还主动过来要微信，不过都被她拒绝了。 “你为什么拒绝他们？” 程思念从没有被要过微信，也不懂那种感觉，只想着多个朋友也挺好的。 “我又不想跟他们做朋友，加来还要聊天，麻烦。” 她扯开唇角一笑： “如果是齐珩的话，我倒可以考虑。” “啊？” 也不知道她是开玩笑还是怎么的，下午那会儿她也没表现的对齐珩有多大兴趣。 “怎么？要不你帮我跟他牵个线？你不是跟他认识么？” 程思念反应很快，接连摆手，她可不敢高攀。 “其实……我跟他不认识，那两罐咸菜是我的，也不是他的，他是怕我尴尬才那么说的。” 她总觉得心里过意不去，齐珩在她们心里，似乎就是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天神一般，却因为她而闹起了这场乌龙事件。 “怎么？感觉有压力啊？” 她发出了银铃般的笑声，像百雀鸟唱歌，动听悦耳。 “真的。” 她显然不相信，程思念只好重复了一遍，虽然也没什么信服力。 “你这第一天来就遇上我们国民男神给你提箱子上来，我们都羡慕死了。” 程思念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收了声。 吃完了饭，径直走去了教室，教室里各二分之一的男生女生，凑成了一个班级。 都是些陌生的面孔，彼此都不熟悉，在座位上默契的做自己的事。 许澳妍拉着她选了个位置坐下，周围的目光也随着她们的移动在移动，程思念知道，这些目光都是眷恋许澳妍的，美女，总是会受到更多的关注。 班主任进来说了几段话，无非是关于明天军训的一些准备和注意事项，还好没有进行些无聊的自我介绍。 她最怕的就是这个，站在人群的中心，面对着这么多的目光……光想想都心里发毛。 班主任说完话，就放他们散场回宿舍休息了，也提前给他们打了预防针： “今晚好好休息，好好准备明天的军训，军训可不是好玩的。” 周围的同学依次散场，程思念在等许澳妍打完最后一盘游戏。 左边的窗户连接着外面的走廊，每一个离场的同学都经过这扇窗然后消失，远远看去就像一幅会动的画，记录着短暂的停留。 霎那间，一个男生的侧影入画，在程思念眼前留下一抹熟悉的感觉，仅仅是两秒的时间，也紧紧的抓牢了她的视线。 男生的侧脸很熟悉，关于这个身影的记忆还很清晰，脑海中郑叙秋的脸庞浮现，与侧影重合。 不会吧…… “看什么呢？” 许澳妍的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好奇的朝着她的视线向窗那边看去。 “没事。” 程思念摇了摇头。 “你打完了吗？” 许澳妍已经把横着的手机放正，开始收拾行装。 “走吧。” 她三两下将数据线，充电宝，化妆品塞进包里。 两人一路回到了宿舍，程思念还在想那个身影，不会真这么巧吧？巧就罢了，更离谱的居然是还同班？ 应该是自己老眼昏花了。 宿舍里周琳与佟采月已经回来了，她们是信息管理系的。 许澳妍回到位置上卸妆，程思念的手机屏幕忽然亮了起来，上面跳动着“母亲大人”的字节。 一看到这个电话她肚子里就一股气，导致接电话时语气也不好。 “哟，这是怎么了？” 那头的母亲没介意，还正在炒着菜，是锅铲与铁锅噼里啪啦的碰撞。 “您还说呢，怎么往我箱子里偷偷塞那么多咸菜？” “咸菜怎么啦？我这不是让你带过去跟同宿舍里的舍友分一分吗，好打点关系。” “打点关系哪有用咸菜的？” 程思念笑了一下，她觉得关系不用刻意去打点。 “怎么了？还看不上你妈我的手艺啊？” 母亲又关心了她几句，便急着挂电话做菜去了，听那边动静，一定是菜糊了。 程思念无奈挂掉电话，想起那边的情形，她早已习惯，父亲总说母亲不靠谱，可细想想，她这不靠谱的个性也真是随了母亲了。 程思念洗漱完，早早的上床睡了，如今换了一个环境，有些不习惯，虽说高中时也是住校，但从未出过远门，录取通知书下来时，父母不放心她，她一直生长在温室里，没曾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这十九年的人生也是平平坦坦，总要有一个时机去历练。 进入梦乡的她似乎梦到了齐珩，他的一颦一笑，来回穿插在脑海。 她猛然惊醒，一种强烈的羞耻感蔓延在心头。 宿舍里静悄悄的，她这个龌龊的梦跑来了现实，在宿舍里蹿来蹿去，反复提醒着她刚刚做了个什么梦。 程思念，你在干什么？怎么才见人家一面，晚上就偷偷梦到人家？真是…… 没出息。 新的一天来临，清晨的六点，就有宿管阿姨给她们送军训迷彩服，并赶她们起床收拾准备。 迷彩服有些大了，穿在程思念身上，像小孩偷穿了大人的衣服，展示在她们三面前，惹来了哄堂大笑。 程思念知道她们在笑什么，她自己都觉得现在的模样，滑稽极了。 宿舍楼下涌现了人山人海的一面，清一色的都是迷彩服。 程思念跟着去她们三人去食堂吃早餐，裤子卷了一层又一层，走一步就松，她只好停下来重新卷，耽误了不少时间。 “你们先去吃吧，不用等我了……” 程思念怕耽搁她们时间。 周琳和佟采月回了一声好，便先走了。 “没事，我等你。” 许澳妍还在跟谁发着信息，看样子也不赶时间。 程思念自我感动一番，提起肥大的裤子继续走。 用最快的速度吃完早餐，一路快速来到操场，生怕迟到了。 今年大一的新生有几百号人，好在操场面积广，学生排列整齐，也不会觉得挤。 程思念许澳妍找到班级的方阵队伍，等待着教官来认领。 没过多久，一位身姿挺拔，一脸严肃的男教官走了过来，周围的声音顿时被遏制住，鸦雀无声。 大舞台上，不知是校长还是什么主任，穿着一身中山装，是个地中海，正拿着稿子对着话筒说了一段官方致辞，过程枯燥又乏味，但毕竟是新入校的学生，大家也不敢造次。 早晨的阳光虽还没到炉火纯青的地步，但站在底下还是觉得炎热难耐，不一会儿就汗流浃背。 漫长的世纪过去，台上的领导退场，将主场交给了教官。 教官转过了身，严肃的看过他们每一个人，从一开始就保持着完美的军姿，真是让某些吊儿郎当，搔首弄姿的人无地自容。 “都到齐了？” 他环视着他们每一个人，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班里的人都互相不熟悉，谁也不知道有没有少人，自然也没有人敢轻易回答教官的话。 教官见他们不说话，掏出一个本子，一个个念出了名字，被叫到名字的也识趣喊了声到。 “程思念。” “到。” 她的声音相比于其他人少了些气势，好在教官一下带过，没有纠结在这上面。 “郑叙秋。” 这个名字响起的那一刻，程思念也能明显感觉到心脏漏掉了一拍。 果然，昨晚她没看错，那个身影就是他，这世界也就是这么小，存在的巧合也偏偏降临在她的身上。 奇怪的是，队伍中没有人回应，教官多给了一次机会，重新叫了一次这个名字。 郑叙秋三个字也重复在她耳边，像个循环的魔咒，让她肉皮发麻。 队伍中面面相觑，关于这个人的这声“到”还迟迟没有传来。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规整迷彩军衣的少年从远方走来，身姿高挑，将这身不易驾驭的迷彩衣穿的极好，人群中再也找不到有这等气质之人，一出现，就能快速吸引他人的目光。 他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走近了，程思念看清了来人的面容，冷峻帅气，干净清爽，虽穿着军装，但却没有像教官那样一身正气的军人模样，倒带着些痞气的风格。 “你是郑叙秋。” 教官转身面对着停在他旁边的男人，声音沉稳，语气淡定。 “是，教官。” “五十个俯卧撑，预备。” 教官没给他思考的时间，上来就给了一个强有力的警告。 郑叙秋二话没说，也乖乖趴下做俯卧撑的准备动作。 “一二三” 郑叙秋听着教官的指令做着一个又一个标准的俯卧撑，五十个下来，对他完全是小试牛刀，全程手不抖腰不抖的，着实也把队伍里的同学惊了一把。 “归队。” 教官一声令下，他便起身走向了队伍。 “好帅啊。” 身后两个女生在嬉笑，小声感叹。 程思念站在队伍的最外侧，见他走来时目光还是不听指挥的躲开了。 其实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躲，仅仅是为了那巴掌吗？当然，那一巴掌的确是自己的失误，是自己的错，心虚是应该的。 教官做了个自我介绍，随后便进行了必要的训练，首先，集体绕着操场跑了两圈，程思念圈圈垫底，没跑几步就气喘吁吁，体育不是她的强项，以前校内关于体育方面的训练或比赛，无一胜绩，从未打破过记录。 两圈只是个开胃菜，更魔鬼的还在后面。 太阳已经升的老高，散发着强烈充足的热量，一一分给了在场的每一位，雨露均沾。 后又顶着烈日站军姿，汗水从额头，顺着五官的弧度滑落至脖颈，滚烫着咽喉与锁骨。 即使再累再苦，也没人敢轻易蠕动，毕竟有了郑叙秋的前车之鉴，一口气五十个俯卧撑，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 直到饭点，教官才大发慈悲放他们去吃饭，每个人都卑躬屈膝，弓着背扶着腰艰难行驶。 程思念的腿已经酸了，但还是有力气快速逃离操场，生怕与郑叙秋打上照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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