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一阵，虞昉被铃兰搀扶着到来，黄宗尚揣摩着景元帝的心思，不敢怠慢，忙起身见礼。</p>
“黄郎中快请坐。”虞昉欠身还礼，虚弱地道。</p>
黄宗尚坐了回去，小心翼翼觑着虞昉，见她脸色依旧黄橙橙，与昨日相比未见好转，不禁真诚地道：“陛下很是关心将军的身子，给将军准备了些补品，盼着将军能早些养好，早日回京。将军一定要保重啊！”</p>
虞昉在榻上坐了，喘了口气，道：“有劳黄郎中关心。我也想好生保重，养好身子，只雍州府这般情形，我哪丢得下。算了，不说这些。虞长史，你陪着黄郎中吃几杯。”</p>
虞冯忙举起酒盏，黄宗尚闻到了梨花白的清香，馋虫被勾起，愉快地一饮而尽了。</p>
在京城时冬日吃锅子并不稀奇，比对着上次的粗茶淡饭，黄宗尚吃得格外满足，酒也一盏盏吃下肚，很快就面红耳赤，飘飘然了。</p>
“张达善那厮，真不是东西！”</p>
酒上了头，黄宗尚变得掏心掏肺起来，神神秘秘道：“陛下对张达善很是不满，我回禀他向虞将军求娶之事，陛下变了脸，很是不喜。朝政大事虽要请示太后，陛下毕竟是天子，太后总要听上一二。此次我定要参奏张达善一本，看他还能嚣张到几时！”</p>
虞冯不由得看向虞昉，见她神色寻常静静听着，并不答话，便对黄宗尚道：“黄郎中嫉恶如仇，真是大楚的栋梁之材啊！”</p>
黄宗尚将酒一饮而尽，涨红着脸愤愤道：“可惜人心不古，让溜须拍马之辈身居高位，祸乱朝纲。再此般下去，恐大楚危矣！”</p>
虞冯眼珠微转，道：“先前礼部高侍郎与户部陈侍郎前来榷场，他们已经回京，黄郎中可在途中与之相遇？”</p>
黄宗尚摇头，说了赶路之事，“我顾着办陛下交待的差使，日夜兼程，哪能与他们一样。呵呵，你们在雍州府估计不清楚京城之事，我与你们透露一二。严相对外称次子养在祖宅，极少出来见人，实则是十根指头都数不清的大傻子，严相怕丢人，关在府里不让其出来罢了。高侍郎将嫡幼女嫁给了大傻子为继妻，呵呵，为了掩人耳目，还装模作样将其送到祖宅去拜堂。真是可笑，京城人都背地里当乐子看。姓高的卖女求荣，方升为了侍郎，这次来榷场的肥差，被他得了去。”</p>
虞昉眉头微微皱了皱，京城那边的消息，不能只靠黄宗尚。她这段时日太忙，没能顾上，得赶紧安排好。</p>
“黄郎中有所不知，我身子不好，就是因为榷场那边出了些事情。”</p>
黄宗尚立刻睁大眼望着虞昉，一幅期盼着高樟出错的表情，追问道：“不知榷场发生了何事？”</p>
虞昉见黄宗尚一无所知，对雍州府的掌控力很是满意，消息未曾传出去，陈弩高樟亦没透露此事。</p>
不过消息满不了太久，要是虞昉不告诉黄宗尚，以他的为人，定会心生不满。这只信鸽变成老鸹，在景元帝面前呱呱讲坏话，坏了她的计划。</p>
“西梁丢了岁赐。”虞昉简单说了几句。</p>
黄宗尚大惊，“这也太胆大包天，敢从西梁人手上抢岁赐，那只能是乌孙人了。”</p>
“我也这般以为，不过西梁人咬定是雍州军所为。雍州府的情形，黄郎中最清楚不过，五万贯钱对雍州府来说，无异于车水杯薪，还违了朝廷旨意。我不清楚陈侍郎与高侍郎会如何想，如何向朝廷回禀此事，只我觉着，黄郎中是难得一见的聪明，明理，哪能瞒着你。唉，西梁人如此栽赃陷害，朝廷要是信了，我便真成了严相次子一般，十个指头都数不过来。不是大傻子，做不出来如此冒险之事。”</p>
黄宗尚心中暗喜，高樟这次办砸了差使，最好因此被罢免，那他说不定就被升了上去。</p>
虞昉将黄宗尚的反应瞧在眼里，他脸上的窃喜浓得快掉下来。回到建安城之后，黄宗尚要向景元帝回禀差使，待面圣时，定会借此机会参奏其一本。</p>
将朝堂的水搅得更浑，再逼着西梁跳脚，她在雍州府就越稳，多争取些时间做准备。</p>
“黄郎中是好人，还是要谨慎一些，此事关乎大楚与西梁，还是莫要声张。高侍郎乃是严相的亲家，当小心为上。”</p>
黄宗尚霎时一惊，冲上头的喜悦逐渐消退。</p>
严相权势滔天，高樟身为他的亲家，哪能那般容易倒台。</p>
虞昉提醒得是，别弄得偷鸡不成蚀把米。思及此，黄宗尚对虞昉更加亲近了。</p>
以前当她是无依无靠的皇后，此刻将她引为知己，很是推心置腹道：“虞将军，严相孙女严淑妃才貌双绝，最擅长作画，听说陛下与她经常在一起赏字画，严淑妃还给陛下画了好些画像。京城边关大为不同，陛下喜好风雅，虞将军还是学上一二。世家大族多势利，免遭他们背地嘲笑非议。”</p>
虞昉想到那幅画，眉毛微扬，平静道：“我无需学，我的才情亦如雍州府冬日的雪，纷纷扬扬下不完。”</p>
虞冯眼前不禁浮起虞昉蹩脚的字迹，眼角控制不住抽搐了几下。</p>
最让虞冯佩服之处，还是虞昉无论真假，甚至胡说八道，都能面不改色，说得真诚无比。</p>
黄宗尚也弄不清楚虞昉的才情，究竟如如雍州府的雪，还是雍州府的贫瘠。他见虞昉说得从容，倒也相信了七七八八。</p>
毕竟是百年虞氏，虞怀昭文武双全，聪慧无双，她身为虞氏女，又能差到何处去？</p>
虞昉将信交给了黄宗尚，托他转交给景元帝，再另加一根用红绳缠绕的棍子。</p>
黄宗尚一口应了，吃得醉醺醺，接了虞冯递来的银子，满意地回了驿馆。</p>
虞昉叫来其他几人，道：“我们在京城缺人打探消息，实在太过被动。这个人选，要聪明，能打听到真实，有用的消息。不知何人能胜任？”</p>
虞冯道：“以前大元帅在京城放了人，只后来雍州府的人手不足，京城那边也看得紧，渐渐就断了。在京城的人选，的确不好找。”</p>
桃娘子慢吞吞道：“闻十三最合适不过。”</p>
老钱飞快瞄了眼虞昉，道：“可惜闻十三伤了心，游历天下去了。”</p>
虞昉问道：“被我伤了心？”</p>
桃娘子抿嘴笑道：“闻十三是游侠儿，性情放荡不羁，生得也俊俏，颇有几分本事。闻十三很是仰慕将军，愿追随将军，侍奉将军左右。将军断然拒绝，闻十三便黯然离去了。”</p>
游侠儿交游广阔，有本事，仰慕她，还俊俏，的确很是适合。</p>
虞昉问道：“此事有几人知晓？”</p>
桃娘子：“闻十三倒懂规矩，并未张扬，只我们几人知道。”</p>
虞昉当即道：“将他找来，我让他侍奉！”</p>
第18章 </p>
闻十三浪荡，行踪不定，不过他祖籍明州，离去时曾称伤心过度，要回明州隐居。</p>
虞冯差人前往明州找寻闻十三，虞昉让老钱亲自前去请余老太爷。</p>
听到老钱上门，正在看账本的余老太爷猛地一愣，急着问道：“可是老七十三他们出事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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