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叙正要说话，电话响了，他跟她说了句“抱歉”，走到一旁接电话。</p>
程知微余光一直在他身上，见他接了个电话后脸色大变。</p>
很快，他挂下电话后，拔腿就往外走，鬼使神差，程知微喊住了他：“周叙。”</p>
周叙站定，望向她的双眼满是恐惧和不安，他向来稳重，很少有这样的时候。</p>
程知微虽然跟他不熟，但庄姐以及局里同事在她面前说，再加上她跟他寥寥的几次碰面，就没见过他这样失态。</p>
程知微问：“发生什么事了？你脸色不太好。”</p>
“我奶奶，走丢了。”周叙的声音因为慌乱带了些许颤音。</p>
他说完便扭头往外跑。</p>
程知微突然想到什么，回头一把拉过林嘉裕。</p>
“林嘉裕，你能不能，再帮帮我？”</p>
林嘉裕得知她要借车，往暴雨如注的窗外看了一眼，认真道：“你这个时候还要出去？”</p>
程知微言简意赅，快速解释：“周叙奶奶走丢了，她有阿兹海默症。”</p>
她曾从庄姐口中得知，周叙父母早亡，爷爷前几年也没了，如今就跟奶奶相依为命。</p>
他奶奶年纪大了，去年患上阿兹海默症，也就是老人痴呆。</p>
这种暴雨天，正常老人出个家门都能把人吓死，更别说患这种病的人连回家的路都认不得了。</p>
林嘉裕听她说完，转了口风：“我跟你一起去。”</p>
程知微在门口拦下周叙，他猛然站定，扭头看她，漆黑的瞳孔里，涤荡着最汹涌的水光。</p>
而后他红了眼眶，不自觉地垂下头，外面的暴雨紧随其后刮进来，浇了他满身。</p>
程知微心里闷闷的不好受，温声说：“开我朋友的车去吧，你这种时候开车不安全，我们陪你一块去。”</p>
林嘉裕站在一旁，说道：“我们三个人找，总比一个人有效率，快走吧。”</p>
随着他话音落下的，是一声响彻天地的惊雷，那雷声一起，仿佛地震。</p>
三人走到停车场时，“烟花”已经张开凶猛的獠牙，疾风骤雨，然而没人有半刻犹豫，林嘉裕率先上了车，启动车子，程知微坐上副驾，周叙在后座。</p>
“周叙，你家在哪里？”</p>
周叙正在打电话，闻言抬头报了个小区名。</p>
林嘉裕脚踩油门，车子以最快的速度离开，驶入这茫茫雨夜里。</p>
第4章 </p>
受伤</p>
狂风、暴雨、汹涌的潮湿、车道两旁张牙舞爪的绿树织成了这个夜晚，最神秘的黑洞。</p>
车外，雨点像冰冷的石头，砸在车身上，一下又一下，犹如砸在了人心口上。</p>
在暴雨夜中找人，还是找一个患有阿兹海默症的 70 岁老人，三人又愁又怕。</p>
“周叙，照片。”程知微提醒他：“奶奶的照片，还有她平时喜欢去哪些地方？”</p>
周叙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回忆老人家平日里最常待的地。</p>
菜市场，小区隔两条街的老人活动中心，还有一公里远的儿童公园。</p>
“我们分头找，一人一个地方。”林嘉裕提议，说完他又看向程知微，沉声道：“遇到事情了，第一时间在微信群里说一声。”</p>
最近的是菜市场，交给程知微。</p>
周叙去老人活动中心。</p>
儿童公园最远，奶奶去的概率最低，交给林嘉裕。</p>
这种天气撑伞就是徒劳，好在菜市场有遮挡，台风天仍在勤勤恳恳上班的，也就这群菜农肉贩。</p>
如果整个广州城的人都知道天气不好，出街危险，大家都闭门休息，那这座城市最基础的温饱如何运转？</p>
这个世界上，大家都在往上、往高、往金钱喷涌，往光鲜亮丽的地方看，很少有人，低下头来，认真看看真实的人间是什么样的。</p>
就是这些新闻上看不到、电视上看不到的普通人，在最危险的时候，维持了整座城市人的温饱。</p>
程知微问了几个卖菜阿姨，有两个认出了老太太，但都说今天没见过她。</p>
已经是收档时间，菜市场人越来越少。</p>
程知微一路问过去，不放过任何一个，得到的答案都是一样——以前常见，今天没见过。</p>
程知微拖着疲惫的身躯往回走，在转角处碰到也是一脸颓丧的周叙。</p>
一米八几的男人站在暴雨中，佝偻着身子，迷茫地四处张望。</p>
这一刻，程知微从他脸上看到了震碎人心的脆弱。</p>
原来男人脆弱起来，也是要人命的。</p>
她缓缓走向他，轻声喊他的名字：“周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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