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嘉裕话还没说完，忽然侧身朝身后望了一眼，正好对上程知微的目光。</p>
他的眼神极淡极冷，在看到她时，骤然亮了一下，随即他转过身，继续通话。</p>
“我要中国风、中国传统元素。”</p>
程知微靠在门边上，看着前方比太阳都耀眼的林嘉裕。</p>
她忽然好像明白了，她和林嘉裕之间始终横着的那条线究竟是什么。</p>
那条线不是林嘉裕不让她靠近，而是她根本越不过的世俗规则。</p>
程知微见过许多家庭优越的二世祖，父母房产多，每月仅仅靠租金收入就能支撑起奢靡的生活。</p>
林嘉裕家里条件更好，他其实用不着这么累，就他妈妈国内外上百家的餐饮连锁店，足够他摆烂过完这一生。</p>
可他却一直不停的在往前走，往更高更远的地方走。</p>
林嘉裕是不屑于过年华虚度的平凡日子的。</p>
以前程知微觉得他们的差距在于，一个住在侨鑫汇悦台，一个住在陈家祠老破小。</p>
可这一会儿，她才后知后觉地醒悟过来。</p>
她想起裴简曾跟她说过：“林嘉裕的以后，注定跟我们是不一样的。”</p>
曾经她以为，裴简只是因为身边有林嘉裕这么一个超级富二代朋友而自卑。</p>
可事实是，林嘉裕虽然跟他们玩在一起，但他看到的是金钱名利之外的世界。</p>
而她和裴简注定要在平凡人的道路上，追着工作、爱情和婚姻，挣扎着过完这一生。</p>
此刻程知微觉得，她渺小得犹如窗外的蝉。</p>
林嘉裕的电话终于结束，他转过身，拉开玻璃门，对她笑了笑：“你今天怎么这么早？”</p>
“来帮你办出院。”</p>
程知微回过神来，见他满脸疲倦，胡子也冒了出来，走近一看，双眼都带了血丝。</p>
“你昨晚没睡？”她轻声问。</p>
林嘉裕摇了摇头：“睡了大概两三个钟。”</p>
“我看你刚刚一直在打电话。”</p>
他点头，笑得云淡风轻：“工作出了点问题。”</p>
程知微问：“在北京那几年，你也是这么忙？”</p>
林嘉裕侧身从程知微面前经过，薄薄的亚麻衬衫，像冰凉的青草，拂过她手臂，带起一阵密密麻麻的灼热。</p>
“那几年比现在更忙、更累、更难熬，做的事，还没有任何希望。”</p>
程知微心里忽然有些失落，她以为他们算是亲近的朋友了。</p>
可是分开的几年，他经历过的世界，她没有任何参与的资格。</p>
“我得睡一会儿。”林嘉裕看向她，声音沙哑：“知微，出院手续那边麻烦你。”</p>
处理了好几个公务，任林嘉裕平时再精力充沛，好歹刚做完手术，现在是手疼头疼眼睛也疼。</p>
这会儿他只想躺在那张不算舒服的病床上睡死过去。</p>
哪怕只给他一个钟的时间。</p>
……</p>
程知微拿着文件袋下楼去办出院手续，周六工作人员只上半天班。</p>
所有今天要入院、出院的人都必须赶在早上缴费，最后花了一个多钟，才办好。</p>
回到病房，林嘉裕已经醒了，他身边围了几个医生，年长的那位是他这次的主刀医生，正让他活动受伤的右臂。</p>
“回家要多锻炼，前一个星期别碰水。”</p>
医生和蔼，见程知微进来，对她笑了笑：“出院手续办好了？”</p>
“办好了。”程知微笑着说。</p>
“行，出院吧。”</p>
他的行李并不多，就一个箱子，程知微帮他把东西收拾好。</p>
林嘉裕坐在床上，见她忙前忙后，说实话，这是他很多年后，这么认真看她。</p>
学生时代，高考后最后一场班级聚会上，她喝得大醉，非要指名道姓的给他唱一首歌。</p>
那天，程知微在《友谊地久天长》的 bgm 下，给他背了一首《滕王阁序》。</p>
背到“关山难越，谁悲失路之人？萍水相逢，尽是他乡之客。”这一句时，后半句还没出来，她一溜烟消失不见，跑到厕所里去吐。</p>
两人相识多年，高中毕业后虽不常联系，但由于裴简，许多时候他们依然会碰面。</p>
程知微在他印象中一直是寂静而温和的，不过任何时候，他只要回头，她好像总在他身边。</p>
林嘉裕从小没什么朋友，程知微和裴简的出现，让他过了一段热烈的青春时光。</p>
这几天相处下来，林嘉裕发现，如今的她已经不是他印象中那样寂静温和，除此之外，还多了些别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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