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猜，此时的爷爷肯定也是浑身插满管子，他最近半年瘦了很多，现在肯定也是骨瘦如柴。</p>
爷爷有意识吗？医生说他没意识，会不会只是他的身体失去意识，他的灵魂还在呢？</p>
他的灵魂飘到半空中，看着苟延残喘的自己，会是什么感觉？</p>
程知微想，爷爷一直想去找奶奶，可是，假如爷爷这会儿看到她，他会不会愿意留下来？</p>
今夜的眼泪就没停过，程知微抹了一把腮边，走出电梯。</p>
重症监护室，离死亡最近的地方。</p>
她盯着这 5 个字，久久没动弹。</p>
走廊一个人也没有，安静得可怕，她艰难地动了动身子，找了张最近的椅子坐下。</p>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脚步声传来。</p>
很快，她身前站了个人。</p>
程知微抬头，高晋手上拿着她的单肩包，正看着她。</p>
“你下车的时候太急了，包忘了拿。”他在她身旁落座。</p>
程知微接过，讷讷地道了谢。</p>
“情况不乐观？”他问。</p>
“脑血栓，还没醒。”她吸了吸鼻子，对他道。</p>
“我在梨园见过老爷子，那时候精神还很好。”</p>
“年纪大了。”程知微垂头，手拽着单肩包的带子，低声道：“人一老，死神就像悬在脖子上的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砍下来了。”</p>
高晋静默了好半晌。</p>
“高总。”程知微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还不走：“您快回去吧。”</p>
“你今晚不打算走？”</p>
“不走了。”她说。</p>
“ICU 家属不能陪护。”他淡淡道。</p>
“那我就在外面等着，等明天早上 8 点，就能进去看爷爷。”</p>
“这医院隔壁就有酒店。”高晋说：“你这种行为，除了自我感动，没别的用处。”</p>
他继续道：“脑血栓病人醒来后大概率会偏瘫，你想尽孝，后续大把时间给你尽孝。”</p>
他的话虽然不好听，但是程知微听进去了。</p>
在这里干熬一夜，把自己熬伤了，等爷爷醒来需要有人照顾的时候，她却倒下了。</p>
程知微跟着他下了楼。</p>
“我送你过去。”医院门口，他站定，转过头对她道。</p>
两人并肩往酒店的方向走。</p>
“今天晚上辛苦你了高总。”她说：“对了，饭钱多少？我扫给你。”</p>
“不用。”</p>
程知微已经掏出手机：“肯定要的，说好我请你吃饭。”</p>
“这顿不算，都没吃到。”高晋看着她，笑了笑：“我让人打包好送去公司了，刚好今晚有个团队在加班，算是给他们的加班福利。”</p>
程知微闻言，哑口无言。</p>
她收回手机，重重点头：“那下次，您选地方，我一定奉陪。”</p>
“酒店到了。”高晋站定，对她道：“进去吧。”</p>
程知微点了点头，径直往前走。</p>
待她进了门，往回看，高晋还站在原地。</p>
她朝他挥了挥手，他这才转身离开。</p>
程知微要了个大床房，拿好房卡上楼，洗完澡，调好闹钟，躺在床上，以为奔波了一夜能很快入睡，可脑袋里那根弦一直紧绷着。</p>
于是她坐起来，先是给主任发了条信息请假。</p>
随后又下载了好几个医学科普 App，她对“脑血栓”这个病很陌生，多了解些有备无患。</p>
最后，不知道哪个网页突然弹出来一个新网站——求签，心诚则灵。</p>
她点了进去，跟着页面的提示一步步操作，心里默念“求爷爷快点醒过来”。</p>
线上求签，这在以往，她要是发现身边人干这种事，只会狠狠嘲笑。</p>
可原来人到绝境的时候，玄学就成了唯一一根救命稻草。</p>
签筒在数十下摇晃后，页面上终于有了提示。</p>
程知微定睛一看——下下签。</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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