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薛头，你这是损我呢，老章家是以医道传家，不是武道传家，那些个不肖子弟算是舍本求末，惭愧呀，让你看笑话了！” “最看不惯你这臭老头儿——得了便宜还卖乖——你倒是把牧渔那孩子入赘薛家，咱薛家当嫡子待他。”</p>
“又来了又来了，你这头老狐狸。老二现在已晋上将，一人身兼司令政委两职，独镇东部战区，这在五大战区中可是头一个呀，还嫌不够啊？照这样的势头下去，只怕会刷新范家那位当年进军机处的年龄吧？”</p>
“哈哈，不过纸上谈兵的家伙——手无缚鸡之力，怎么带兵打仗？”</p>
“你这老薛头，你不就会几手三脚猫的功夫嘛，就这样看不起人？再说了，现在什么年代了，坐在浦江边上就能打中米国总统的办公室，谁还要一个司令非要会少林武当才能带兵打仗？”</p>
“哈哈，也就你这老章头还这么护着他们——噫，你这老章头，什么时候吃掉我这一片儿的，忒不厚道，专使阴招！”</p>
“是是是，我吃掉你的就是阴招，你吃掉我的就是阳招，行了吧？这老薛头，没棋品！”</p>
章鱼全身是手，快得让人头昏目眩，风声大作。</p>
阳晨的动作却慢了下来，慢得就像公园里的老人在耍太极。可是那指尖的变化之间，却带起一阵尖锐的破风之声。</p>
慢到极致的动作，快到极致的声音，这完全相背的两种极致，竟然如此完美地呈现在同一招上，多么不可思议。</p>
当然，这是外行人的看法——外行人看热闹。</p>
章鱼却在这一瞬间如临大敌，面前似乎有一张无形的网，无论他动作多快，招式多犀利，那网就是割不破扯不断，还一步一步逐渐围拢过来。</p>
章鱼额上的汗水又多了几分，脚下已深没到小腿。</p>
“有形无相？”章鱼问道。</p>
“形非形，相非相，有形可无形，无相若有相。”阳晨答道。</p>
你看看，男人之间的谈话真的实在枯燥无味，一个不知所问，一个不知所云，倒像是两个老和尚在打机锋。</p>
“有形如何破无相？”章鱼又问。</p>
“既然形非形，那又何需形，既然相非相，那又何需破。一切皆是形，一切又皆无相，还谈什么有形破无相？”阳晨答道。</p>
“形非形，何需形，相非相，何需破……”章鱼念念有词，脑中有电光石火一闪，手上动作不由一滞，漫天飞舞的手臂霎时消散，收敛成一对，一招“分水锁龙”，径直从那虚无缥缈的网中撕了过去。</p>
“叮——”</p>
一声若有若无的金铁交鸣声响起，悠远绵长。</p>
章鱼的十根手指竟然和阳晨的十根手指绞在了一起，一样的“分水锁龙”式，一样的救无可救，攻无可攻。</p>
“恭喜，无相境！”阳晨笑道。</p>
荷香阵阵，有蜻蜓随风落在棋盘上。</p>
“连你这小东西也来捣乱——”薛从简伸手向蜻蜓拂去，趁机扰乱了棋局，手中黑子也往黄花梨木精雕的棋罐中一扔，连道，“不来啦不来啦，跟你下棋忒没意思！”</p>
章太和也一笑掷子，端起茶杯小啜了一口，道：“棋品不佳，棋艺不良，这茶倒是一绝。”</p>
薛从简嘿嘿笑道：“这得让你眼馋一把——可是老二从闽东带回来的野生大红袍，今年就产了那么七八斤——回头我让人送二两到你医馆去。”</p>
章太和笑咪咪地道：“那岂不是章某人夺人所好了？”</p>
薛从简哈哈大笑道：“听听，听听，这老章头，客气话都说得这么不要脸，哈哈，也就你老章头甚合我意，韩慕白来喝了两次我都没舍得送——这茶给他喝了可惜。”</p>
“老韩，韩慕白，”章太和迟疑了一下，叹道，“恐怕熬不过这个冬了。”</p>
“啥？”薛从简一怔，“前几天在钓鱼台还见过一面，气色不错呀？”</p>
章太和摇了摇头，问道：“你可记得五年前老韩除夕夜入院急救一事？”</p>
“好像……”薛从简想了想，道：“好像是有那么回事，据说是哮喘复发？当时有遣老大易奢代表薛家探望，不过易奢回来说并无大碍，只是笑岔了一口气没有上来。”</p>
章太和嘿嘿一笑。</p>
“另有隐情？”薛从简靠近了几分。</p>
章太和道：“彼时已油尽灯枯，老夫以抱拙九针行逆天之法，方护他心脉五载，算一算也该到头了，这一次怕是华佗出手也无力回天了。”</p>
“老章头，你这是？”薛从简眉头拧成一个结。</p>
章太和叹了一口气，道：“韩慕白一去，大树一倒，军机处动荡在即，范家那位居于暴风眼中，不可大意呀——早年章家受过范家恩惠，一日不敢忘记。”</p>
薛从简神色一凛。</p>
章太和嘴里的“范家那位”，乃薛从简小舅哥范时节，军机处三号人物，鹰派代表，在民间名声极盛，几乎就是军机处的代名词。</p>
但鹰派在政治势力中却处于一个相对弱势的地位，直系在五大战区中仅仅只有东部和南部战区两席，作为军机处二号人物的韩慕白却是鸽派主将，中、西、北三大战区长官多是其旧部，加上由国家首长兼任的军机处一号并不参与日常表态，所以军机处实际上是由韩慕白在代言。</p>
章太和放出这一消息，对于范时节来说，意味着什么，薛从简虽是一介商人，也能明白其中利害。</p>
章太和与其是在暗示“不可大意”，不如说是在提醒“提早布局”，抢占先机。</p>
“老章头，薛范两家都欠着你呢！”薛从简冲着章太和拱了拱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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