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我问她，我们去看看那个小哥哥吧。她指着照片告诉我，我们其实每年都去看他几次，也看福利院的小朋友几次，但是现在见不着了，你记着他就好。我问她为什么见不着了。她说，他长大了，是个男子汉，要去闯天下。 “她只是偶然翻到福利院的相册，才随口给我讲了这件往事，她可能也没有想到，这个她当年也是翻到照片才想起来的往事，却在女儿心中留下了一段不灭的记忆。也许正就了那句话，甲之蜜糖，乙之砒霜。</p>
“直到很多年以后，我才知道，那时他跟我一样，并没有长大，他也许没有长大的机会，或者说，他也许一辈子都无法正常长大成人——他在给我抢回芭比娃娃的一年后，也就是他六岁的时候，和福利院的其他七个孩子一起失踪了。</p>
“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买过芭比娃娃，也是从那以后，我对每一个男人的眉角都特别留意，总希望有一天能看到一个眉角有伤的男人，然后那个人果然是他——是不是很幼稚？”</p>
说到这里，林若曦忽然展颜一笑，反问了一句，被她略带忧伤的讲述所营造出来的气氛顿时土崩瓦解，代之以百花盛开。</p>
阳晨摸了摸鼻子：“这故事很蹩脚。”</p>
林若曦却道：“每个女孩子心中都有一个蹩脚的故事，就像很久以前网上有一句很流行的话，每个女神生命中都会遇上一个人渣。”</p>
阳晨又摸了摸鼻子：“你是纯属打个比方呢，还是拐着弯骂我呢？”</p>
林若曦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继续接着刚才的话题道：“但是我真的在某一个午后快睡着的时候，看到一个眉角带着淡淡伤疤的男人，我甚至只看清了他那个伤疤，连他长什么样都没看清，就认出他来——是不是很武断很荒唐很任性很没道理？”</p>
她又笑着反问，又是一阵百花盛开。</p>
阳晨还是摸了摸鼻子，他好像除了鼻子，已经不知道把手该放在哪里：“的确有点，还很不可理喻。”</p>
林若曦道：“也许每个人心中都有一片静土，你就是那片静土！”</p>
“静土吗？”阳晨在心中反问了自己一句，我的净土在哪里？</p>
就在这一瞬间，他脑子里闪过一个人影，十九是我的静土吗？再闪过一个人影，萧笙是我的静土吗？</p>
“我还以为真的是我长得太帅了，”阳晨摸了摸鼻子，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你才把我调到董办想潜规则我呢。”</p>
林若曦罕见地没有给他脸色，只是垂下眼睑没有看他——这算是一种无视吗：“你还是给我讲讲，你是怎么成为凶奴王的吧？”</p>
阳晨并没有再否认凶奴王的身份，摇了摇头：“那是炼狱，不是静土，我怕吓着你。”</p>
林若曦执拗地道：“我是那种会被故事吓坏的女孩子吗？”</p>
阳晨又摇了摇头：“你不是，但这个故事真的不适合你——我想问问你，晨光福利院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p>
林若曦咬着嘴唇看着阳晨，好一阵才道：“这个故事同样也不适合你，我也不想讲，我也讲不清楚。她从来没有告诉我，方姨也没提起过。不过这里有几份当年的报纸，她一直保存在书房里，我所了解的东西不比这些详细。”</p>
说着，她从文件栏里抽出一叠报纸，看起来早已准备好了。</p>
阳晨接过一看，是一段时期的《魔都日报》，报纸已经泛黄，不用看报纸上的时间，就能一眼看出年深日久。</p>
阳晨翻开最上面的一份报纸，一篇隐藏在一个角落的报道被人用红色记号笔圈了出来，报道的标题是《晨光福利院发生孤儿失踪事件》，内容中规中矩，如实地还原了当时八个孩子失踪的事情经过，八个孩子中赫然有一个名字叫阳晨。</p>
第二份报纸也有一篇被红色记号笔圈出来的报道，发表日期晚一天，位置也上升到社会版块的头条，标题是《孤儿失踪凸显院务管理潦草》，报道带着强烈的引导性，责任直指福利院疏于管理。</p>
第三份报纸没有用红笔圈出，因为头版头条就是关于孤儿院失踪孩子的报道《孤儿失踪地震，晨光封院整顿》，整篇报道站在道德制高点，对晨光福利院进行激烈的口诛笔伐，单单看这篇报道，就可以想象会引导当时舆论掀起怎样的狂风暴雨。</p>
第四份报纸用红笔圈出的一篇报道却是与孤儿失踪毫不相干的一件事情，报道时间也已经是一个半月之后，标题名称是《南都地产携手迪士尼打造东方第一主题公园》。阳晨读完整篇报道，发现与孤儿失踪案只有一个交点，那就是这个主题公园的规划地段与晨光福利院所在区域部分重叠。</p>
通过这几份报纸，整件事情看起来一目了然，南都地产利用孤儿失踪之事大做文章，领导舆论风潮，把矛头直指晨光福利院，再以道德的办量绑架政府，对晨光福利院进行无限期停院整顿，从而迂回逼迫福利院出让地块。</p>
甚至以阳晨一惯的“阴谋论”，孤儿失踪也可能是南都地产的手笔。</p>
林若曦适时地补充了一句话：“南都地产就是现在的韩都地产。”</p>
“韩都地产？”阳晨稍一咀嚼，就明白过来，这名字带着家族企业的特点，就如同韩科医药，“韩家的产业？”</p>
林若曦点了点头。</p>
阳晨道：“迪士尼乐园现址并不在这个地方，所以那块土地现在还在玲珑手上？”</p>
林若曦摇了摇头：“十年前就出让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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