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烟双目隐隐发红,她竭力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将书信交到商宴手里的一瞬,轻烟如释重负。</p>
“如今,他柳家已是扶摇直上,柳宗权做了苏州知州,父子俩同朝为官,风光无限。而每每提及苏州举子案,黎家都会被当做祸国殃民的贪官污佞被口诛笔伐一番。”</p>
“父亲在世时廉政亲民,死后却被百姓戳着脊梁骨,这叫我如何不寒,如何不恨。”</p>
商宴接过书信打开,薄薄的两纸陈情书字迹潦草却条理清晰,针针见血。不仅痛斥了柳宗权背信弃义,营私舞弊,还罗列出了许多案件疑点和错漏之处。</p>
看着这一纸血泪交加的书信,商宴紧压着眉头,内心里却是无声的叹了口气。</p>
“可惜这终究只是一纸陈情,以柳宗权如今的官位,若无实证,要想翻案何其困难。”</p>
“我明白,”</p>
轻烟肩膀微动,她背过身去,不让商宴看见自己眼底的难堪。</p>
“曾经来我这里过夜的官员都是这么说的。他们外表看着清廉公正,其实骨子里跟那些酒肉嫖客并没有什么两样。”</p>
“他们大多是途经章台的官员,会先跟你陈清利弊,然后再让你开出自己的筹码,而每服侍他们春风一度后,我都会将父亲的信临摹一份给他们,现下我还能想起他们那满口答应,信誓旦旦的样子。三年,我用尽浑身解数成为燕春楼的头牌娘子,就是为了能接触到那些游历的官员。三年过去,那封信我临摹了十七次,每个字都烂熟于心,却至今没有收到任何消息。”</p>
停顿片刻,轻烟突然嗤笑一声,无不嘲讽的继续说着。</p>
“我又何尝不知,要以一己之力对抗官场黑暗无疑是蚍蜉撼树,但我也只剩一个人了,除了这样做,我别无他法。”</p>
她的声音冷幽幽的,像是悬挂于顶的利刃,随时会穿透那具纤薄的躯体。</p>
商宴有些不忍的扭过头去,怜惜和怒意在胸前交织着,只觉得楼内传来的声音越发嘈杂刺耳。</p>
她不知道该怎样去安慰这个千疮百孔,对世情官场已经彻底绝望的女子,那种无能为力和愤懑,她已经很久没感受过了。</p>
压下心头情绪,商宴同时也很清楚,苏州举子案毕竟是苏州辖案,柳宗权高居苏州知州之位,普通官员尚不敢去触他的霉头,更别提背后是权势滔天的陈家。官场之间,都是风向互通,许多事情,或许他们知道的远比黎蔓更加清楚。</p>
要为一纸书信,一个官妓,一夜风流而去得罪权党,官场的那些人可都不傻。</p>
人性,永远是不能苛求之物。</p>
“事到如今,其实我已经不抱什么期望了,只是最后还想再搏一把。”</p>
轻烟转过身来,清艳的面孔上眼神微微发亮。</p>
“如今我将父亲的亲笔信给你,无论事成与否我都不会怪你,相反,我很感激。若是三个月后没有音信,我会用我自己的方法去做个了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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