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不想

生锈的金属插进血肉之中，怕出意外，好了即墨白还拖着人来做检查。 来到医院，钟离情进去，即墨白在外面等待。 等待的时间很是漫长，即墨白在门口走来走去，无聊地打量着周围，白，一尘不染的，很圣洁的颜色，但整个医院几乎都是白色，很容易也让人想到生命即将流失时人的脸，同样是白色的，只不过是惨白的。 “让让让让！”一群护士推着担架边大声喊边向前进，多出来的几个人驱赶着挡道的人，担架上的人血肉模糊，从身上破烂的衣服勉强判断出是个男青年。一群人很快就进了走廊尽头的手术室，“手术中”三个鲜红的大字立马亮起。 即墨白站在旁边，思维放空般盯着墙壁，不知在想什么。一旁的男人刚从门里走出，目光停留在“手术中”三个字久久不移，半响，男人才把目光移开，点了支烟，黄里透黑的脸上全是属于中年人的沧桑和痛苦。 “即墨白？”听到熟悉有些陌生的声音，即墨白从自己的世界中回过神，惊喜地回头，果然是死恶。 “你怎么在这里？不舒服吗？”一如既往温柔的声音，让即墨白因为钟离情受伤而暴躁的心情好了点儿，笑道：“我没事，我弟……我的弟弟，他受了点伤，不过现在好的差不多，我陪他来复查。” 稀有的白化病人一出现，即使是在很多人都不喜欢的医院，也立马吸引来不少人的目光。手术室门突然打开，一个护士焦急地跑出，向楼下跑去。小插曲没被任何人注意到，很多人眼里都只有死恶，两人聊着聊着，就感觉到不少目光，转过头一看，背后不知什么时候早就有很多人，一眨不眨地盯着死恶看，也不管此刻死恶此刻有多么不自在。 见此，即墨白不动声色地走到死恶面前，把他挡在身后，满注视着一群人“各位有什么事吗？” 明明是满脸笑容注视着他们，但语气却像块冰，冷得刺骨，明显不是个好惹的货。意识到这点，所有无聊地人立马转过身，装作有事般离开。 “谢谢你啊。”死恶从衣兜里拿出一块手帕，把掌心和额头上的冷汗擦拭干净，丢到一旁的垃圾桶里，轻轻松了口气。 死恶笑了笑，从怀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即墨白眼睛亮亮的，一脸认真道：“这是……嗯……我一个远方亲戚的……他有几家医院，比这些医院要好，拿着这张名片，要是你弟弟还要复查，可以去那里免费检查。” 即墨白接过名片看了眼，他想起来，这是死恶他们家的，想必是死恶不想他知道他的身份，故意这么说的，他没有拆穿死恶，而是把名片放到口袋里认真道：“好的。” 就在两人安静聊天时，那个刚跑出的护士又从手术室里跑出来“血源欠缺，谁是p型血！”头上的头发很乱，眼睛因为焦急差不多成一条缝。 “我是，”死恶道，他挽起袖子，露出青色的血管根根可见的手臂，“抽我的。” 护士打量死恶几眼，不放心般问道：“可有什么疾病？” “心脏病。” 闻言，护士眉头拧成麻花，犹豫不决。 死恶见此，一字一句铿锵有力道：“你先抽些去救人！监控在这，我是自愿献血，出了事，你们医院不用任何责任！人命关天，快点！” 话说到这个份上，再加上里面躺着的人身份，护士不得不同意，快速把消过毒的仪器拿出，小心抽取适量的血液。拿到血液后，护士马不停蹄，跑回手术室。 “呼。”抽完血的死恶眼前有些发黑，心脏快速跳动着，带来强烈的不适。即墨白连忙把他扶到椅子旁坐下，又打了杯温水放到旁边。死恶捂住胸口，缓了大半天，眼前的景物才清晰许多。 他抿了口水，望着即墨白那双担忧，不解的眼睛，他轻声说道：“我是个心脏病人，医生说过我可能活不过25岁，能用我这条见不到将来的命去换一条拥有未来的命，那也不是不行。” 即墨白看着这个浑身雪白的男孩，一张清秀得面孔差不多接近透明，紫罗兰色的双眼没有因为病痛和折磨而惶恐，扭曲，还是那熟悉的温和。 这样一个温柔的人，怎么患这些病呢？ 上天给你打开一扇门，让你可以推开，去观赏外面的景色，同时，他又用钢铁将墙壁做牢，把窗户关上，让你听不到外面声音的美妙。 一个多小时后，钟离情出来。 “怎么样？”即墨白关切问道。 “好得差不多了。”检查是成套，全身上下都看了遍。 钟离情扭扭脖子，表明他说话的真实性。他看到即墨白后面的死恶，被这个好看的男孩子惊讶到，他绕过即墨白走到死恶面前有些失态的问出自己的疑问：“你是真人吗？” 钟离情是个颜控，对漂亮特殊的东西根本无法拒绝，如果可以，他会千方百计地去获得。 冷不丁防面前来个人，死恶眨了眨眼睛，反问道：“你觉得呢？” “不像是真人，”钟离情吸了吸鼻子，意识到自己有些孩子气，连忙摆成一副面瘫样，“哼，你是我见过除了我哥外，第二个长得这么好看的人。” 说完，从口袋里拿出一把在来路上买的糖递给死恶：“给你，很好吃的，不许拒绝我。” 五颜六色的糖果在手心中呈现出一道彩虹，死恶接过来，拿出其中一颗，像对待一件珍宝般，剥开糖纸放进嘴里。 浓郁的奶香充斥口腔，微不足道的抽痛被取代，死恶有些开心，认真地品尝这颗糖。 糖块很快就在嘴里融化，消失。 死恶小小的遗憾了下，把剩下的几颗糖塞到衣服里，站起身拍了拍刚不小心跌倒外地沾上的灰尘“谢谢你的糖，我有点事情，先走了。” “我们也要走了，一起？” “不用了，外面有人等我。” 和两人道别后，死恶离开医院，两人也走出医院。在出门后，两人敏锐地发现，一辆黑车在外面，显然等待多时，上面下来一个身强力壮的人，打着把伞，走到死恶面前，将死恶整个人都带进一片阴影下，直到死恶坐到后座，才收了伞，坐到后座去。 回到学校，即墨白让钟离情先上去，他去食堂买了两份盒饭上楼后，打开盒子，递给钟离情。 盒饭里是道彩虹——各种颜色的菜都有，钟离情嘴角抽了抽，在看到西红柿和玉米时，拿筷子的手怎么也伸不下去。通过这么些天的相处，即墨白也知道他的爱好，他揉了揉胸钟离情的头，眼中全是无奈和纵容，打开盒饭，很自然地把钟离情不喜欢吃的东西夹在自己碗里。 钟离情眨了眨眼睛，看着碗里多出来的菜，他总感觉，自从那两件事发生后，即墨白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他在孤儿院生活几年，为了生存，对旁人细微的情感变化都察觉得出来，更何况即墨白根本没有隐藏。 以前即墨白对他还可以，仅限于哥哥对弟弟的那种，可现在不同，他有一种被珍惜，被爱护的感觉。一个人怎么会在短短几周内对另外一个人的感情改变那么多？钟离情猛得将甩了甩头，不相信自己刚才的想法。 “怎么了，不舒服吗？”一双手摸上他的头，通过镜面反射，他看到自己的头上有一小撮头发立起来，应该是刚才用力过猛，弯成一个“？”号。 少年软软的头发如同上好的丝绸，触感极好，让他爱不释手。他将那个小问号按下，一移开又立起来，一按，又立起来，反复几次，小问号像是和他作对般，只要他收手就立马立起来。 “哥！”钟离情一手抓住即墨白作乱的手，他现在的头发已经被弄的乱七八糟的，另外一只手护住小问号气呼呼道：“你再弄，我就要生气了。”闻言，即墨白讪讪收回手，坐到一旁吃起饭，边吃还不忘向小问号投来目光，吓得钟离情加快吃饭的速度。 自己的头发什么时候得罪即墨白了？钟离情不解。 吃过饭，收拾好桌子，即墨白还在打小问号的主意，他忍了又忍，在钟离情惊悚的目光中还是没下的去手。 “我等下要去下校长室，晚自习会来晚点。” “好。” 分别后，钟离情轻车熟路，径直走向校长室，校长室他来过很多次，怎么走他比去1班还熟悉。推开门，一个年轻的校长坐到椅子上，不同于一般校长，他穿的一身西装，上面没有一丝褶皱，头发整整齐齐。 “你来了？” “什么事？”没有即墨白，钟离情那副乖乖的模样完全不在，声音冷淡，仔细一听，里面没有一点感情。 校长也不恼，声音淡淡道：“有个去国留学的机会，慎重考虑后这个机会我们决定给你。” 很诱人的机会，钟离情却毫不犹豫拒绝“我在国内也照样可以学得很好，这个机会，我不稀罕。” “难道你可以代替你哥哥参加高考？”校长推了推眼镜，薄薄的镜片里是看透一切的双眼。 这是个才上任不久的校长，以前的那个老校长不知什么原因，已经退休。 钟离情愣在原地。 校长继续说道：“你成绩优异，将来一定是个重点大学，但你哥哥可就不一定了，据我所知，他现在的分数勉强就够上个二本！” 校长站起来，将那份录取通知书拿出来，丢在桌子上，“你只要听我的，那我保证，你哥哥这三年会被重点培养，他的分数必定会和你不差上下，怎么样？这笔买卖，你可不亏。” 钟离情没有马上答应，校长所言句句属实，对他在诱惑极大，然事出反常必有妖，“这么多人为什么非要选我？” “很简单，你是个天才，来自我们学校，你要是将来在国际上获奖，你觉得我们学校可以获得多少好处？” 钟离情拿过通知书看了下上面的地址，是那个疯子的领地，他冷笑道：“还挺留恋这个世界的吗？”他要是去了，以那两个人的关系，他，凶多吉少。 不甘，害怕，愤怒，纠结，痛苦，钟离情捂住脑袋，他不知道该怎么做，他害怕，害怕那个人会在那个疯子的帮助下夺取身体的控制权，用他的身体，做出他害怕的事情。校长也不急，就坐在一旁悠闲地喝茶，他相信，钟离情会给他一个让他满意的答案。 “行。”钟离情死死握住那张录取通知书，拿起来看了眼日期，明年，即墨白高二开学那年。 看完后，钟离情一把把那张纸丢到桌上“明年这个时候来喊我。”说完，头也不回就走了。 晚上，花留香扑面，鸟飞鸣传耳。晚自习，四栋楼都很安静，靠近每间教室，都可以听到“沙沙”的翻书声以及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在高三和初三楼中，尤为明显。 晚自习结束后，两兄弟一同回家。刚开始聊的只是一些趣事，后聊到一半即墨白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校长和你说什么了？”钟离情一五一十回答。闻言，即墨白久久不发一言。 他记得以前也是在这个时候，好像也是这个时候，14还是15岁像个小孩子一样的钟离情拿着那份录取通知书来到他面前，说的什么他已经忘记，不过他还记得，钟离情那张稚嫩的脸上全是高兴，就像他们刚才聊天一样。他做了什么？什么也没做，只是平静甚至冷淡说了句“哦”连手上的事都没停下来，极其敷衍搪塞。 他想起来，钟离情的表情在那一瞬间好像僵硬住，半响，拿通知书的那双手缓缓放下，嘴角的弧度一下消失，他记得很清楚，钟离情看了他一遍又一遍，看得他浑身不自在，转身移开视线后，钟离情才离开，感谢那时的他，后面回头看了钟离情的背影一眼。 孤独，甚至透露着一丝，绝望。 他记得，离以前钟离情拿到这份通知书还有一周，时间怎么会，提前了？ 回过神来，钟离情已经坐到自行车上，两人照旧一前一后坐着。过了一会儿后，即墨白突然开口道：“团子，你可不可以不要走？我舍……舍不得你。” 即墨白拥有过感情，他从小不是被父母带大，而是寄养在爷爷奶奶和外公外婆身边，时间带走了他们，也带走了即墨白所剩不多的情感。 如今，陪伴他的只有钟离情了，与其说他是一个弟弟，不如说，他是自己情感的寄托，代表着自己逐渐忘去的过去。 钟离情走了，他就是一个人，没有情感，没有过去，只有一个看不到未来的人。 钟离情完全没想到一向冷淡的即墨白会说出这种话，撺些即墨白衣角的手猛然收紧“哥哥，国条件好，我要是在那里读书获奖了，哥哥你就可以和别人说你有个很厉害的弟弟了，而且，学校也会对你另眼相看的。” “团子！”即墨白声音提高，“我不在乎那些可有可无的东西，我只求你平安，快乐，你不仅仅是我的……弟弟，你有自己的未来啊！” “可是哥哥，”一个柔软温热的东西在即墨白背后碰了碰，然后离开。 “你怎么知道这不是我的未来呢？我的未来，不可以没有你参与。” 我希望你的未来可以璀璨夺目，可以大步向前，有更多人看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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