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脑皮层比平日活跃。” “测试心跳和脉搏。” 眼皮掀开,医生打量一番,扭头看向一旁的仪器。 “梦里受到刺激,很好,这有助于他的恢复。” 医生拨打一个电话,汇报即墨白最新情况。 “主人,他要醒了。” 是雪。 倾盆大雪。 即墨白行走在这皑皑白雪之中。 太冷了,的士怕打滑,怎么也不愿意来,公交车怕堵车,嫌麻烦也半天半天等不到,即墨白只好走到马路口,等待一个幸运的机会。 大街上只有他一个人。鹅毛大雪似乎也意识到这点,放肆地接近他,往他的眼里,嘴里,衣服里跑,汲取着他身上本就不多的温度。他的脸变得和雪一样,苍白。校服看着厚实,事实上,这完全是个空心的,完全不保暖。他感觉他的手,脚,整个身体和大脑都分离开,都不再属于自己。 眼前白茫茫一片,如同走进一片白雾般,周围的小店,树木等一切景物突然消失在视线中,什么也看不清。 他也不害怕,就这么漫无目的地走着。 “哥哥,”尘封的记忆被打开,厚厚的一层雾气中,他看到曾经的幼童,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孩儿,手握着一个小风车迎面向他走来。“你怎么还不来和我一起玩啊?我都等你好久了。”幼童比了一个很长的距离,满脸的委屈。 “团子?”即墨白蹲下身来,喊着这个童年时的称呼“哥哥这不是来了吗?”即墨白和小包子平视,声音带了些哽咽“你看,哥哥这不是来了吗?走,我们一起去玩。” “才不要,”小包子做了个鬼脸,肉肉的小脸扭向一边,“哥哥就是个大骗子,你说过的话好多都不算数,我才不相信你。”说完,小包子就想从即墨白腋下跑走“才不要坏蛋哥哥,哼。” 小包子就想跑,不料,他的腿还没即墨白的胳膊长,他跑出去几步,即墨白只是伸个手,就把小屁孩抓住,拉进怀里“不会再骗你了,哥哥保证,哥哥保证!” “滴滴!——” 路边车鸣,哪里传来的声音?即墨白只感到手臂一轻,怀里的小包子,在他抬头短短几秒的时间里,如同蒸汽一般,消失不见。 周围的景物变换,即墨白茫然地环顾四周,双腿处传来阵阵暖意,他在一辆车上? 见他发出声音,前面一个中年大叔模样的司机松了口气,“小朋友,你没事吧?我刚才看你倒在路边,喊了你半天都没反应,脸都发紫了,我怕你出事,就把你带到车上来了。” 副座位上一个慈祥的妇女递了个保温杯给即墨白,“来,喝点热水暖暖身子。”即墨白乖乖接过保温杯,冒出的蒸汽提醒着他刚刚发生的事,明明,怀里的温度是那么真实,他们的对话也都是真的,为什么,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不在了? “钉钉钉钉。” 鸟叫声在窗边响起,紧跟着手机闹钟响起。 即墨白坐起来。 离他从医院出来有三个月了,医生告诉他,他摔到了脑袋,在医院这段时间里一直处于昏迷状态。 他睡觉喜欢只穿条短裤,起来后一把抓起掉落在地衣服一件件穿好。 洗了把脸,头发又汗湿了,近几天,类似的梦接踵而至,来势汹汹,专门往即墨白心尖上捅。 他似乎一瞬之间明白钟离情对他的重要性。 一个上午的水课,即墨白借着空隙,偷偷溜到实验室。 还有一年多毕业,现在实践课在他心里比水课重要。 忙起来便忘却时间,放下手中的标本时,下课半小时,揉了揉肩膀,走出实验室 “即墨白,即墨白,等等我!”走到门卫室,一声甜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才刚传过头,一封粉色的,带着淡淡香气的信封伸到他眼前,“那个那个,”一个画着淡妆,穿着一身黑色皮夹克,蓝色铅笔裤,棕色长筒靴,头戴一顶黑色针织贝雷帽的妹子眼神闪躲却满怀期待,“我喜欢你,可不可以和我试试?” “不好意思,我有对象了。”说这话时,即墨白脑海里浮现出一个面孔。 他的脸比那三月的桃花还要粉,贴着他的肌肤是那样炙热………… 他们没有确定关系,鬼使神差,他把钟离情说成了他的爱人,似乎在他们没有说过的时候,就已经在一起。 爱人这个身份,代表着陪伴,往后匆匆岁月中有人会陪着他一同走过。 那个人只能是钟离情,换成别人他甚至代入不了。 “不可能!我观察了你两个月,你都是独来独往的,身边除了那三个男的之外没什么人,你怎么可能会有对象?你不如和我试试,如果不满意我们再分手不就行了?” 女孩儿大胆说着自己心中的爱意,目光明亮,带着点羞涩。 即墨白摘下眼镜,金色的阳光洒落在草地上,几只蝴蝶翩翩起舞,停留在芳香的花朵上。 他温柔地笑了笑“那对我的爱人可不尊重。” 即墨白大学选的是医科,白天热且人多,他待在实验室一般都是在晚上出来,这也使得他的肤色如同一个吸血鬼白。 俗话说一白遮百丑,即墨白不丑,也不是那种让人第一眼看上去就感觉十分英俊潇洒的人,但他很耐看,属于那种看久了会让人很舒服的人。大一的时候,他是属于那种默默无闻的那种,再加上不怎么爱和人说话,很少有人注意到他。直到大二下学期,无意主持了元旦晚会才被熟悉,莫名其妙的被一群人评为校草。 这不,即墨白衣服还没换下,穿着做实验用的白大褂,眼镜一摘,那双如同夜空般黑色的眼睛透露着疏离。 姑娘被拒绝也没遗憾,“好的,祝福你们。” 吃饭时,即墨白思考着这两天的任务,意识到没什么事做后,吃完饭,他回到宿舍,收拾收拾东西,搭车,几个小时候后,回到自己以前的家。 他们的房里一尘不染——事实上,每天他都有回来过,不定时,一个月,五周或者六周,总之不超过半年。每次回来。他都会把这间屋子里里外外,仔仔细细地清理一遍,即使是难以清理的床角,桌角,柜角里的灰尘全都清扫的干干净净。 整个房间充满着他们的回忆,他坐在角落,拿着一瓶烈酒坐到角落里,一口一口烈酒往嘴里灌。刺鼻的酒精味充满着狭小的空间,麻痹着即墨白的大脑,从大脑皮层产生的期待感随着酒精,带着他进入有着梦乡。 梦境可以带着他重新回到曾经,他逃避的过去。 他又怕重温过去,钟离情最后一幕在他怀里,那样轻,那样安静,那样冰凉。 如果那真是一场梦,那就永远是一场梦。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可以欺骗自己,那些真的只是场梦。 有的时候,你期待着什么却是什么不如你所愿。 比如,现在,即墨白满头黑线地听着教授在面前,学着比他小40多岁的人一样卖萌道:“即墨白,今年元旦晚会,你看,我们系里面很多人都很忙,要不,这次你代表我们去?” 还有一年就要大四了,系里面很多人都出去找工作,少数几个没出去的,也是打算考研,在搞学习。再加上系里全都是理科生理解不了文科生的快乐,这也导致很多人都不愿去,这也使得医学部成为了参加元旦晚会最少人的一个系。想到即墨白没什么任务,也还没想好什么医院要去,教授想了半天最终决定来到他这个好好学生这里。 “老师,”即墨白清了清嗓子,“您要是用正常语气说的话,我一定会同意。”话应刚落,教授立马变正常,他咳了两声,抚了把那飘逸的胡子,“咳咳,”掩饰性地假咳嗽几声,教授继续道:“所以说你去不去?” “去,去。”即墨白无奈的看着教授。教授年轻时是家大医院的主任,当久了没什么意思,于是便辞职,找了点关系,考到这所大学,找了份清闲的工作。教授算的上是他的伯乐,这几个月里教授不仅仅给与了他学业上的帮助,而且还给与他生活上的帮助,他们是忘年之交,闲暇时间,他们还会喝喝茶,聊聊天讨论讨论彼此生活之间的趣事。 “听别的系的朋友说,今年开学典礼不是我们学校的人主持。”教授眨了眨眼,想到自己两岁多的孙女向自己撒娇时甜甜的声音,像个老顽童一样变出一颗糖“说不定你可以遇到你的爱人。” 教授是知道即墨白喜欢的人,再知道是个男孩时,也只是微微惊讶,毕竟在外工作多年,见过的世面多了去了,这种事情,他见的不多却也不少。 自己的爱徒就是个清心寡欲的和尚,他说自己有伴侣一开始教授是一点也不相信,可即墨白说的信誓旦旦,提起他伴侣时眼神也温柔三分。 教授信了,他知晓即墨白家中那些事,把他当半个儿子对待,听到即墨白说他伴侣远渡国外,分隔异地,他是真心实意的为这两个孩子感到可惜,说这句话,也是希望即墨白可以等到他的爱人,安安稳稳地过着自己想要过的日子。 “也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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