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进位汉中王

却说曹操退兵到斜谷，孔明料定他必定会放弃汉中而走，所以派马超等众将，分兵十几路，不时地进行攻击劫夺。 因此曹操不能久留；又被魏延射了一箭，急忙班师回朝。 三军的锐气丧失殆尽。 前队刚走，两边就起火了，原来是马超的伏兵在追赶。 曹兵人人丧胆。 曹操命令军士急速行军，日夜不停地奔走；一直到了京兆，才安心下来。 且说玄德命令刘封、孟达、王平等人，攻取上庸等郡，申耽等人听说曹操已经放弃汉中而走，于是都投降了。 玄德安定了百姓之后，大肆赏赐三军，人心大为喜悦。 于是众将都有推举尊奉玄德为皇帝的心思；但不敢直接启奏，就来禀告诸葛军师。 孔明说：“我的主意已经定了。” 随即带着法正等人去见玄德，说：“现在曹操专权，百姓没有君主；主公的仁义闻名于天下，如今已经拥有了荆襄、两川之地，可以顺应天命、人心，即皇帝位，名正言顺，来讨伐国贼。事不宜迟，就请选择吉日吧。” 玄德大惊说：“军师的话错了。刘备虽然是汉朝的宗室，但也是臣子；如果做这样的事，那就是反叛汉朝了。” 孔明说：“不是这样的。如今天下分崩离析，英雄并起，各自称霸一方，四海之内有才能和品德的人，舍生忘死侍奉他们的主公，都是想攀龙附凤，建立功名。现在主公躲避嫌疑坚守道义，恐怕会失去众人的期望。希望主公好好考虑一下。” 玄德说：“要我僭越尊位，我必定不敢。可以再商议别的长久计策。” 众将一起说：“主公如果只是推辞，众人的心就散了。” 孔明说：“主公平时以义为本，不肯就称尊号。现在有荆襄、两川之地，可以暂时称为汉中王。” 玄德说：“你们虽然想尊我为王，但没有天子的明诏，这是僭越啊。” 孔明说：“现在应该从权行事，不可拘泥于常理。” 张飞大叫说：“异姓之人都想当君主，何况哥哥是汉朝宗室！别说汉中王，就算称皇帝，有什么不可以！” 玄德斥责说：“你不要多嘴！” 孔明说：“主公应该从权变，先进位为汉中王，然后上表奏报天子，也不晚。” 玄德再三推辞不过，只得答应。 建安二十四年秋七月，在沔阳筑起坛场，方圆九里，分布五方，各自设置旌旗仪仗。 群臣都依次排列。 许靖、法正请玄德登坛，献上冠冕玺绶完毕，玄德面南而坐，接受文武官员的拜贺，成为汉中王。 儿子刘禅，立为王世子。 封许靖为太傅，法正为尚书令；诸葛亮为军师，总理军国大事。 封关羽、张飞、赵云、马超、黄忠为五虎大将，魏延为汉中太守。 其余的人各自按照功勋定爵位。 玄德既然成为汉中王，于是撰写表章一道，派人送到许都。 表章上说：“我刘备以普通臣子的才能，担负上将的重任，统领三军，在外奉辞讨伐。不能扫除寇难，匡扶王室，长久以来让陛下的圣教衰微，天下之内，不安定不太平：我只担心那些反复无常的人，就像担心疾病一样痛心。从前董卓，伪作乱阶。从那以后，群凶纵横，残害海内。全靠陛下圣德威临，臣子们一同响应，有的忠义之士奋起讨伐，有的上天降下惩罚，残暴叛逆的人都被消灭，逐渐像冰一样消融。只有曹操，长久没有被铲除，侵犯国家权力，肆意妄为极为混乱。我从前和车骑将军董承，谋划讨伐曹操，机密之事没有保密，董承被陷害。我流亡失去依靠，忠义没有结果，于是使得曹操穷凶极恶：皇后被杀戮，皇子被毒害。虽然纠合同盟，想着奋力讨伐；但我懦弱不勇武，多年来没有成效。常常担心死去，辜负国家的恩情；日夜长叹，时刻警惕如同面临深渊。现在我的群臣认为：在从前虞书里敦促九族和睦，众贤努力辅佐；帝王相传，这个道理没有废弃；周朝借鉴二代，分封众多姬姓诸侯，实在是依靠晋、郑的辅助之力；高祖龙兴，尊崇王子弟，大肆分封九个诸侯国，最终斩杀诸吕，来安定大宗。现在曹操厌恶正直的人，实在有很多这样的人，包藏祸心，篡位盗窃的心思已经很明显；既然宗室微弱，帝族没有地位，斟酌古代的制度，依据权宜之计：让我担任大司马、汉中王。我自己反复思考：接受国家的厚恩，担负一方的重任，出力没有成效，所获得的已经过多，不应该再占据高位，以免招来重罪和诽谤。群臣逼迫我，用道义来要求我。我退一步想，只要寇贼不被铲除，国难就没有结束；宗庙倾危，社稷将要坠落：这实在是我忧心至极、痛心疾首的时候。如果应该权变通达，来使圣朝安宁，即使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就顺从众人的意见，拜受印玺，来尊崇国家的威严。仰望爵位名号，位高恩宠深厚；俯思报效国家，忧虑深重责任重大。惊恐警惕，如同面临深谷。怎敢不尽力奉献忠诚，激励六军，率领众人，顺应天命，来安定社稷。谨拜表让您知道。” 表章送到许都，曹操在邺郡听说玄德自立为汉中王，大怒说：“织席的小儿，竟敢如此！我发誓要消灭他！” 立刻传令，发动全国的兵力，赶赴两川和汉中王决一雌雄。 一个人站出来劝谏说：“大王不可因为一时的愤怒，亲自劳驾远征。我有一计，不用张弓射箭，就让刘备在蜀地自己遭受灾祸；等他的兵力衰落、力量耗尽，只需要一个将领去征讨他，就可以成功。” 曹操看这个人，原来是司马懿。 曹操高兴地问：“仲达有什么高见？” 司马懿说：“江东的孙权，把妹妹嫁给刘备，又趁机偷偷地把妹妹接回去；刘备又占据荆州不还：他们彼此都有切齿之恨。现在可以派一个能言善辩的人，带着书信去劝说孙权，让他兴兵夺取荆州；刘备必定会发动两川的兵力去救援荆州。那时大王兴兵去夺取汉川，让刘备首尾不能相救，他必定危险了。” 曹操大喜，立即写信让满宠为使者，星夜奔赴江东去见孙权。 孙权知道满宠到了，就和谋士商议。 张昭进言说：“魏国和吴国本来没有仇怨；以前因为听信诸葛亮的话，导致两家连年征战不停，百姓遭受涂炭。现在满伯宁来，必定有讲和的意思，可以以礼接待他。” 孙权依照他的话，命令众谋士迎接满宠入城相见。 行礼完毕，孙权以宾客之礼对待满宠。 满宠呈上曹操的书信，说：“吴国、魏国自来没有仇怨，都是因为刘备的缘故，导致产生嫌隙。魏王差遣我到这里，约定将军攻取荆州，魏王用兵逼近汉川，首尾夹击。打败刘备之后，共同划分疆土，发誓互不侵犯。” 孙权看完书信，设宴款待满宠，送他回馆舍休息。 孙权和众谋士商议。 顾雍说：“虽然是说词，但其中有道理。现在可以一面送满宠回去，约定曹操，首尾相击；一面派人过江打探关羽的动静，然后才能行事。” 诸葛瑾说：“我听说关羽自从到了荆州，刘备给他娶了妻室，先生了一个儿子，又生了一个女儿。他的女儿还年幼，没有许配人家。我愿意去为我们主公的世子求婚。如果关羽肯答应，就和关羽商议共同打败曹操；如果关羽不肯，然后就帮助曹操夺取荆州。” 孙权采用他的计谋，先送满宠回许都；却派诸葛瑾为使者，去荆州。 诸葛瑾进城见到关羽，行礼完毕。 关羽说：“子瑜你来这里有什么意思？” 诸葛瑾说：“特地来求两家结好：我们主公吴侯有一个儿子，很聪明；听说将军有一个女儿，特地来求亲。两家结好，合力打败曹操。这实在是好事，请君侯考虑一下。” 关羽勃然大怒说：“我的虎女怎么肯嫁给犬子呢！要不是看在你弟弟的面上，立刻斩了你的头！不要再多话！” 于是叫左右把他赶出去。 诸葛瑾抱头鼠窜，回去见到吴侯；不敢隐瞒，就把实情告诉了孙权。 孙权大怒说：“怎么这么无礼！” 便叫张昭等文武官员，商议夺取荆州的计策。 步骘说：“曹操长久以来想篡夺汉朝，他所惧怕的是刘备；现在派使者来让吴兴起兵吞并蜀地，这是把灾祸转嫁到吴国。” 孙权说：“我也想夺取荆州很久了。” 步骘说：“现在曹仁现屯兵在襄阳、樊城，又没有长江的天险，从旱路可以攻取荆州；为什么不攻取，却让主公动兵？从这里就可以看出他的心思。主公可以派使者去许都见曹操，让曹仁从旱路先起兵夺取荆州，关羽必定会调动荆州的兵力去夺取樊城。如果关羽一动，主公可以派一个将领，暗中夺取荆州，一举就可以成功。” 孙权听从他的建议，立刻派使者过江，上书曹操，陈述这件事。 曹操大喜，打发使者先回去，随即派满宠去樊城协助曹仁，担任参谋官，商议动兵；一面飞驰檄文到东吴，让他们领兵从水路接应，来夺取荆州。 却说汉中王命令魏延总督军马，守卫东川。 于是带领百官回到成都。 差遣官员建造宫庭，又设置馆舍，从成都到白水，一共建造了四百多处馆舍亭邮。 大量囤积粮草。 多制造军器，来图谋进取中原。 细作探听到曹操联合东吴，想要夺取荆州，立刻飞报入蜀。 汉中王急忙请孔明商议。 孔明说：“我已经料到曹操必定有这个计谋；但是吴中的谋士很多，必定会让曹操命令曹仁先兴兵。” 汉中王说：“依照这个情况怎么办呢？” 孔明说：“可以派使者送去官诰给关羽，让他先起兵夺取樊城，使敌军胆寒，自然就瓦解了。” 汉中王大喜，立即派前部司马费诗为使者，捧着诰命去荆州。 关羽出城迎接，进入城中。 到了公廨行礼完毕，关羽问：“汉中王封我什么爵位？” 费诗说：“五虎大将之首。” 关羽问：“那五虎将是谁？” 费诗说：“关、张、赵、马、黄。” 关羽大怒说：“张飞是我弟弟；马超世代名家；赵云长久跟随我哥哥，就像我的弟弟一样：他们的地位和我并列，可以。黄忠是什么人，敢和我同列？大丈夫终究不和老卒为伍！” 于是不肯接受印绶。 费诗笑着说：“将军错了。从前萧何、曹参和高祖一起举大事，最为亲近，而韩信是楚国的亡将；然而韩信被封为王，地位在萧何、曹参之上，没听说萧何、曹参因此而怨恨。现在汉中王虽然有五虎将的封赐，但和将军有兄弟之义，视为一体。将军就是汉中王，汉中王就是将军。怎么能和其他人一样呢？将军接受汉中王的厚恩，应当和他同甘共苦、共祸福，不应该计较官号的高低。希望将军好好想想。” 关羽恍然大悟，于是再次拜谢说：“我不明事理，要不是你指教，差点误了大事。” 立即拜受印绶。 费诗刚传达了王旨，让关羽领兵夺取樊城。 关羽领命，立刻就派傅士仁、糜芳二人为先锋，先带领一军在荆州城外驻扎；一面在城中设宴，款待费诗。 喝到二更的时候，忽然报告城外寨中起火。 关羽急忙披上铠甲骑上马，出城一看，原来是傅士仁、糜芳喝酒，在帐后留下火种，烧着了火炮，满营震动，把军器粮草，都烧毁了。 关羽带兵救火，到四更才把火扑灭。 关羽进城，召来傅士仁、糜芳责备他们说：“我让你们二人做先锋，还没有出师，先把许多军器粮草烧毁，火炮打死本部军人。如此误事，要你们二人有什么用？” 喝令斩首。 费诗告说：“还没有出师，先斩大将，对军队不利。可以暂时免他们的罪。” 关羽怒气不息，斥责二人说：“我不看费司马的面子，必定斩了你们二人的头！” 于是叫武士各打四十杖，摘掉先锋印绶，罚糜芳守南郡，傅士仁守公安；并且说：“如果我得胜回来的时候，稍有差错，二罪并罚！” 二人满脸羞愧，喏喏而去。 关羽就让廖化为先锋，关平为副将，自己统领中军，马良、伊籍为参谋，一同出征。 先前，有胡华的儿子胡班，到荆州来投降关羽；关羽念及他旧日相救之情，很喜爱他；让他跟随费诗入川，见汉中王接受爵位。 费诗辞别关羽，带着胡班，自己回蜀中去了。 且说关羽这天祭了“帅”字大旗，在帐中假寐。 忽然看见一头猪，像牛那么大，浑身黑色，跑进帐中，径直咬关羽的脚。 关羽大怒，急忙拔剑斩杀它，声音像撕裂丝绸一样。 突然惊醒，原来是一场梦。 就觉得左脚隐隐疼痛，心中很疑惑。 叫来关平，把梦告诉他。 关平说：“猪也有龙的气象。龙附在脚上，是升腾的意思，不必疑虑。” 关羽召集众官在帐下，把梦兆告诉他们。 有的说吉祥，有的说不祥，众人议论不一。 关羽说：“我是大丈夫，年近六十，即使死了有什么遗憾！” 正说话间，蜀使到了，传达汉中王的旨意，拜关羽为前将军，假节钺，都督荆襄九郡的事务。 关羽接受命令完毕，众官拜贺说：“这足以见得猪龙的祥瑞。” 于是关羽坦然不疑，就起兵奔襄阳大路而来。 曹仁正在城中，忽然报告关羽亲自领兵来了。 曹仁大惊，想要坚守不出，副将翟元说：“现在魏王命令将军约会东吴夺取荆州；现在他自己来了，是送死，为什么躲避呢！” 参谋满宠劝谏说：“我一向知道关羽勇猛而有谋略，不可轻敌。不如坚守，这是上策。” 骁将夏侯存说：“这是书生的话。难道没听说水来土掩，兵来将挡？我们以逸待劳，自然可以取胜。” 曹仁听从他们的话，让满宠守樊城，自己领兵来迎关羽。 关羽知道曹兵来了，叫来关平、廖化二将，授计而去。 和曹兵两阵相对，廖化出马挑战。 翟元出来迎战。 二将战不多时，廖化假装败走，拨马就跑，翟元从后面追杀，荆州兵退二十里。 第二天，又来挑战。 夏侯存、翟元一起出来迎战，荆州兵又败，又追杀二十多里。 忽然听到背后喊声大震，鼓角齐鸣。 曹仁急忙命令前军赶快回来，背后关平、廖化杀来，曹兵大乱。 曹仁知道是中计了，先带领一军飞奔襄阳；离城几里，前面绣旗招展，关羽勒马横刀，拦住去路。 曹仁胆战心惊，不敢交锋，望襄阳斜路而走。 关羽不追赶。 不一会儿，夏侯存的军队到了，看见了关羽，大怒，便和关羽交锋，只一回合，被关羽砍死。 翟元想跑，被关平赶上，一刀斩了。 关羽乘势追杀，曹兵大半死在襄江之中。 曹仁退守樊城。 关羽得了襄阳，赏赐军队安抚百姓。 随军司马王甫说：“将军一鼓作气攻下襄阳，曹兵虽然丧胆，但以我的愚见来说：现在东吴吕蒙屯兵在陆口，常有吞并荆州的意思；倘若他率兵直接夺取荆州，怎么办呢？” 关羽说：“我也想到了这一点。你就可以去办理这件事：去沿江上下，每隔二十里，或者三十里，选择高的地方设置一个烽火台，每个台用五十个士兵守卫；倘若吴兵渡江，晚上就点明火，白天就举烟为号。我会亲自去攻打他们。” 王甫说：“糜芳、傅士仁守两个隘口，恐怕不会尽力；必须再找一个人来总督荆州。” 关羽说：“我已经差治中潘浚守荆州，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王甫说：“潘浚平生多猜忌而好利，不可任用。可以差军前都督粮料官赵累代替他。赵累为人忠诚廉洁正直。如果用这个人，万无一失。” 关羽说：“我一向知道潘浚的为人。现在既然已经差定了，不必更改。赵累现在掌管粮料，也是重要的事情。你不要多疑，只去给我修筑烽火台吧。” 王甫怏怏不乐地拜辞而去。 关羽命令关平准备船只渡襄江，攻打樊城。 却说曹仁折了两将，退守樊城，对满宠说：“不听你的话，兵败将亡，失去了襄阳，怎么办呢？” 满宠说：“关羽是虎将，足智多谋，不可轻敌，只宜坚守。” 正说话间，有人报告关羽渡江而来，攻打樊城。 曹仁大惊，满宠说：“只宜坚守。” 部将吕常奋然说：“我请求几千兵，愿意在襄江之内抵挡来军。” 满宠劝谏说：“不可。” 吕常生气地说：“听你们这些文官的话，只宜坚守，怎么能退敌？难道没听说兵法上说：军队渡河到一半的时候可以攻击。现在关羽的军队渡河到一半，为什么不攻击呢？如果等敌军兵临城下，将至壕边，那时就很难抵挡了。” 曹仁于是给吕常两千兵，让他出樊城迎战关羽。 吕常来到江口，只见前面绣旗开处，关羽横刀立马。 吕常正要上前迎战，后面众军看见关羽神威凛凛，不战先走，吕常喝止不住。 关羽率军混杀过来，曹兵大败，马步军损失大半，残败的军队奔入樊城。 曹仁急忙派人求救，使者星夜赶到长安，将书信呈上曹操，说：“关羽攻破了襄阳，现在把樊城围得很急。希望大王派遣大将前来救援。” 曹操指着班部内一人说：“你可以去解樊城之围。” 那人应声而出。 众人一看，原来是于禁。 于禁说：“我请求一个将领做先锋，领兵一同前去。” 曹操又问众人：“谁敢做先锋？” 一个人奋然站出来说：“我愿意效犬马之劳，生擒关羽，献给大王。” 曹操一看大喜。 正是：未见东吴来伺隙，先看北魏又添兵。 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且看下文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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