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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9章 刮骨疗毒

却说曹仁看见关公落马,立刻领兵冲出城来;被关平一阵杀退,救关公回到寨中,拔出臂上的箭。 原来箭头上有药,毒已经深入骨头,右臂青肿,不能活动。 关平慌慌张张地和众将商议说:“父亲如果这条胳膊废了,怎么能出战呢?不如暂时回荆州调理。” 于是和众将进入帐中见关公。关公问:“你们来有什么事?” 众人回答说:“我们因为看见君侯右臂受伤,担心临敌的时候发怒,冲突起来不方便。大家商议可以暂时班师回荆州调理。” 关公发怒说:“我攻取樊城,就在眼前;拿下樊城,就应当长驱直入,直接到许都,剿灭曹操,来安定汉室。怎么能因为一点小伤而耽误大事呢?你们敢怠慢我的军心吗!” 关平等人默默退下。众将见关公不肯退兵,伤口又不好,只得四处寻访名医。 忽然有一天,有人从江东驾着小船而来,一直到寨前。 小校引见关平。关平看这个人:戴着方巾穿着阔服,胳膊上挽着青囊;自己说出姓名,原来是沛国谯郡人,姓华,名佗,字元化。 因为听说关将军是天下英雄,现在中了毒箭,特地来医治。 关平说:“莫非是以前医治东吴周泰的那个人吗?”华佗说:“是的。” 关平大喜,就和众将一起引华佗入帐见关公。 当时关公本来是胳膊疼,怕影响军心,没什么可消遣的,正在和马良下棋;听说有医生来了,就召进来。 行礼完毕,赐座。喝完茶,华佗请求看看胳膊。 关公袒露下衣袍,伸出胳膊让华佗看。 华佗说:“这是被弩箭所伤,里面有乌头的药,直接透入骨头;如果不早治疗,这条胳膊就没用了。” 关公说:“用什么东西治疗呢?”华佗说:“我自有治法,只是怕君侯害怕。” 关公笑着说:“我视死如归,有什么可怕的呢?” 华佗说:“应当在安静的地方立一个标柱,上面钉一个大环,请君侯把胳膊穿在环中,用绳子系住,然后用被子蒙住头。我用尖刀割开皮肉,一直到骨头,刮去骨上的箭毒,用药敷上,用线缝上口,才能没事。只是怕君侯害怕。” 关公笑着说:“这样啊,容易!哪里用得着柱子和环呢?”让人设酒席款待华佗。 关公喝了几杯酒之后,一面仍然和马良下棋,伸出胳膊让华佗割。 华佗拿着尖刀在手,让一个小校捧着一个大盆在胳膊下面接血。 华佗说:“我现在下手了,君侯不要惊慌。” 关公说:“任凭你医治,我难道像世间的俗子怕疼吗!” 华佗于是下刀,割开皮肉,一直到骨头,骨头上已经发青;华佗用刀刮骨,发出悉悉的声音。 帐上帐下看到的人,都掩面失色。 关公喝酒吃肉,谈笑下棋,完全没有痛苦的神色。 不一会儿,血流满盆。 华佗刮完毒,敷上药,用线缝上。 关公大笑而起,对众将说:“这条胳膊伸舒和原来一样,一点也不疼了。先生真是神医啊!” 华佗说:“我做医生一辈子,没见过这样的。君侯真是天神啊!” 后人有诗说:“治病须分内外科,世间妙艺苦无多。神威罕及惟关将,圣手能医说华佗。” 关公箭疮既然好了,设酒席款待感谢华佗。 华佗说:“君侯箭疮虽然治好了,但是必须爱护。千万不要因为怒气而触动伤口。过一百天之后,就会恢复如初了。” 关公用百两金子酬谢他。 华佗说:“我听说君侯高义,特地来医治,哪里指望报答呢!”坚决推辞不接受,留下一帖药,用来敷疮口,辞别而去。 却说关公擒了于禁,斩了庞德,威名大震,华夏都震惊。 探马报到许都,曹操大惊,召集文武商议说:“我一向知道云长智勇盖世,现在占据荆襄,就像老虎生了翅膀。于禁被擒,庞德被斩,魏兵受挫;倘若他率兵直接到许都,怎么办呢?我想迁都来躲避他。” 司马懿劝谏说:“不行。于禁等人是被水淹没,不是因为战斗的原因;对于国家大计,本来没有什么损失。现在孙、刘失和,云长得志,孙权一定不高兴;大王可以派使者去东吴陈述利害,让孙权暗暗起兵在云长后面袭击,等事情平定之后,割江南之地封给孙权,那么樊城的危险自然就解除了。” 主簿蒋济说:“仲达的话是对的。现在可以立刻派使者去东吴,不必迁都动众。” 曹操听从了,于是不迁都;并且叹息着对众将说:“于禁跟随我三十年,没想到临危的时候反而不如庞德呢!现在一面派使者送信给东吴,一面必须得一个大将来抵挡云长的锐气。” 话还没说完,阶下一个将领应声而出说:“我愿意去。”曹操一看,原来是徐晃。 曹操大喜,于是拨精兵五万,让徐晃做将领,吕建做副将,限定日期起兵,先到阳陵坡驻扎;看东南有回应,然后进军。 却说孙权接到曹操的书信,看完,欣然应允,就召集文武商议。 张昭说:“最近听说云长擒了于禁,斩了庞德,威震华夏,曹操想迁都来躲避他的锋芒。现在樊城危急,派使者求救,事情平定之后,恐怕会有反复。” 孙权还没来得及说话,忽然报告吕蒙乘小船从陆口来,有事情当面禀报。 孙权召他进来问,吕蒙说:“现在云长领兵包围樊城,可以趁他远出的时候,袭击攻取荆州。” 孙权说:“我想北取徐州,怎么样?” 吕蒙说:“现在曹操远在河北,来不及顾及东边,徐州守兵不多,去了自然可以攻克;但是那里地势利于陆战,不利于水战,纵然得到了,也很难守住。不如先取荆州,完全占据长江,再作别的打算。” 孙权说:“我本来就想取荆州,前面的话只是试探你罢了。你可以赶紧为我谋划这件事。我随后就起兵。” 吕蒙辞别了孙权,回到陆口,早有哨马报告说:“沿江上下,有的二十里,有的三十里,高的地方都有烽火台。” 又听说荆州军马整肃,预先有准备,吕蒙大惊说:“如果这样,很难攻取啊。我一时在吴侯面前劝取荆州,现在却怎么办呢?” 寻思没有办法,就托病不出,派人回报孙权。 孙权听说吕蒙患病,心里很不高兴。 陆逊进言说:“吕子明的病,是假的,不是真病。” 孙权说:“伯言既然知道他是假病,你可以去看看他。” 陆逊领命,星夜赶到陆口寨中,来见吕蒙,果然脸上没有病色。 陆逊说:“我奉吴侯的命令,特地来探望子明你的病。” 吕蒙说:“我身体偶然生病,何必劳烦你来探望。” 陆逊说:“吴侯把重任交给你,你不趁着时机行动,白白心怀郁闷,为什么呢?” 吕蒙看着陆逊,很久不说话。 陆逊又说:“我有一个小办法,能治将军的病,不知道能不能用?” 吕蒙于是屏退左右问:“伯言有什么好办法,恳请早点赐教。” 陆逊笑着说:“子明的病,不过是因为荆州兵马整肃,沿江有烽火台的防备罢了。我有一个计策,让沿江的守吏,不能举火;荆州的兵,束手归降,可以吗?” 吕蒙惊讶地感谢说:“伯言的话,正说到我的心里。愿听良策。” 陆逊说:“云长倚仗英雄,自认为无敌,所担心的只有将军你。将军趁着这个机会,托病辞职,把陆口的重任让给别人,让别人用谦卑的言辞赞美关公,来使他骄傲,他必定会全部撤走荆州的兵,去攻打樊城。如果荆州没有防备,用一支军队,另外想出奇计来袭击它,那么荆州就在掌握之中了。” 吕蒙大喜说:“真是好计策啊!” 于是吕蒙托病不起,上书辞职。 陆逊回去见孙权,详细说了前面的计策。 孙权就召吕蒙回建业养病。 吕蒙到了,进见孙权,孙权问:“陆口的重任,以前周公瑾推荐鲁子敬来代替自己,后来子敬又推荐你代替自己,现在你也必须推荐一个才望兼隆的人,来代替你才好。” 吕蒙说:“如果用名望重的人,云长一定会提防。陆逊心思深沉,但是还没有大名,不是云长所忌惮的;如果马上用他来代替我的职务,一定能成功。” 孙权大喜,当天就拜陆逊为偏将军、右都督,代替吕蒙守陆口。 陆逊谢说:“我年幼没有学问,恐怕不能胜任重任。” 孙权说:“子明保举你,一定不会错。你不要推辞。” 陆逊于是拜受印绶,连夜去陆口;交割马步水三军完毕,就写一封信,准备名马、异锦、酒礼等东西,派使者送去樊城见关公。 当时关公正在调养箭疮,按兵不动。 忽然报告:“江东陆口守将吕蒙病危,孙权把他召回调理,最近拜陆逊为将,代替吕蒙守陆口。现在陆逊差人送信送礼,特地来拜见。” 关公召进来,指着使者说:“仲谋见识短浅,用这个小子做将领!” 使者趴在地上禀告说:“陆将军呈书备礼:一来向君侯道贺,二来求两家和好。希望君侯笑着收下。” 关公拆开信看,信中的言辞极其谦卑恭敬。 关公看完,仰面大笑,让左右收下礼物,打发使者回去。 使者回去见陆逊说:“关公很高兴,没有再担心江东的意思了。” 陆逊大喜,秘密派人探得关公果然撤走荆州大半的兵去樊城听调遣,只等箭疮痊愈,就想进兵。 陆逊察知详细情况,就派人星夜报告孙权,孙权召吕蒙商议说:“现在云长果然撤走荆州的兵,攻取樊城,我们就可以设计袭击攻取荆州。你和我弟弟孙皎一起带领大军前去,怎么样?” 孙皎字叔明,是孙权叔父孙静的第二个儿子。 吕蒙说:“主公如果认为我可以用就单独用我;如果认为叔明可以用就单独用叔明。难道没听说以前周瑜、程普做左右都督,事情虽然由周瑜决定,但是程普因为自己是旧臣而位居周瑜之下,很不和睦;后来因为看到周瑜的才能,才开始敬服?现在我的才能不如周瑜,而叔明的亲近胜过程普,恐怕不一定能相互配合。” 孙权恍然大悟,于是拜吕蒙为大都督,总领江东各路军马;让孙皎在后面接应粮草。 吕蒙拜谢,点兵三万,快船八十多只,挑选会水的人扮作商人,都穿着白衣,在船上摇橹,却把精兵埋伏在大船里。 接着调韩当、蒋钦、朱然、潘璋、周泰、徐盛、丁奉等七员大将,相继前进。 其余的都跟随吴侯作为合后救应。 一面派使者送信给曹操,让他进兵来袭击云长的后面;一面先传报陆逊,然后派白衣人,驾快船往浔阳江去。 日夜赶路,直接到达北岸。 江边烽火台上守台的军兵盘问的时候,吴人回答说:“我们都是客商,因为江中风大,到这里躲避一下。” 随即把财物送给守台的军士。军士相信了,就让他们停泊在江边。 大约到了二更,大船里的精兵一起出来,把烽火台上的官军绑倒,暗号一声,八十多只船的精兵都起来,把紧要的地方墩台的军兵,全部捉入船中,一个也没跑掉。 于是长驱直入,直接攻取荆州,没有人察觉。 快要到荆州的时候,吕蒙把沿江墩台所擒获的官军,用好言抚慰,各各重赏,让他们骗开城门,纵火为号。 众军领命,吕蒙就让他们在前面带路。 等到半夜,到城下叫门。 门吏认得是荆州的兵,打开了城门。 众军一声喊起,就在城门里放起号火。 吴兵一起进入,袭击了荆州。 吕蒙就传令军中:“如果有妄杀一个人,妄取民间一件东西的,一定按军法处置。” 原任的官吏,都照旧任职。 把关公的家属另外养在别的宅子里,不许闲人搅扰。 一面派人申报孙权。 一天下大雨,吕蒙上马带领几个骑兵查看四门。 忽然看见一个人拿民间的箸笠来盖铠甲,吕蒙喝令左右把他抓起来问,原来是吕蒙的同乡。 吕蒙说:“你虽然是我的同乡,但是我的号令已经发出,你故意违反,应当按军法处置。” 那个人哭着说:“我怕雨湿了官铠,所以拿来遮盖,不是为了私用。恳请将军念在同乡之情!” 吕蒙说:“我本来就知道你是为了遮盖官铠,但是终究是不应该拿民间的东西。” 喝令左右推下去斩了。 把首级传示完毕,然后收了他的尸首,哭着埋葬了。 从此三军震肃。 不一天,孙权带领众人到了。 吕蒙出城迎接进入衙门。 孙权慰劳完毕,仍然让潘浚做治中,掌管荆州的事情;从监牢里放出于禁,遣送回曹操;安抚百姓赏赐军队,设宴庆贺。 孙权对吕蒙说:“现在荆州已经得到,但是公安的傅士仁、南郡的糜芳,这两处怎么收复呢?” 话还没说完,忽然一个人出来说:“不须张弓只箭,我凭借三寸不烂之舌,劝说公安的傅士仁来投降,可以吗?” 众人一看,原来是虞翻。 孙权说:“仲翔有什么好计策,能让傅士仁归降?” 虞翻说:“我从小和士仁交情深厚;现在如果用利害关系劝说他,他必定会归降。” 孙权大喜,就让虞翻带领五百军,直接奔公安去。 却说傅士仁听说荆州有失,急忙命令关闭城门坚守。 虞翻到了,看见城门紧闭,就写信拴在箭上,射入城中。 军士拾到,献给傅士仁。 傅士仁拆开信看,是招降的意思。 看完,想起“关公去的时候恨我的意思,不如早投降。” 就命令大开城门,请虞翻入城。 两人行礼完毕,各自诉说旧情。 虞翻说吴侯宽宏大量,礼贤下士;傅士仁大喜,就和虞翻带着印绶来荆州投降。 孙权非常高兴,仍然让他去守公安。 吕蒙秘密对孙权说:“现在云长还没被擒获,留着士仁在公安,时间长了必定有变;不如让他去南郡招降糜芳。” 孙权就召傅士仁说:“糜芳和你交情深厚,你可以去招他来归降,我自然会有重赏。” 傅士仁慷慨答应,于是带领十多个骑兵,直接去南郡招安糜芳。 正是:今日公安无守志,从前王甫是良言。不知道这次去怎么样,且看下文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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