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程

袁少卿把吃食让属下拿去分吃了，叮嘱了几句，就去了尚书省。 这么大的事情，拖延不报是不行的。但他的两个孙女，尤其是小孙女，年岁太小了，一旦报上去，不知是福是祸。 此时他能信任的人，只有老友魏征了。 这位老友在他自己尚且前途不明时，保下了不少前东宫属臣，那人确实敢于谏言，但也不傻。 他只是更懂得把握人心。 准确地说，是圣心。 袁少卿到尚书省的时候，魏征正好进宫面圣回来。见到老友，把人引到衙门里。 尚书省作为三省之一，未设尚书令，除了位同宰相的左右仆射，就是魏征这个尚书左丞位最高了。 他能在短短时间内，从前东宫太子洗马升至这个位置，足以说明圣人对他的看重。 袁少卿拿出油纸包，小心拆开：“也不与你卖关子了，之前我与你说过，我家圆宝儿聪慧，这不，晌午家里给我送来这个。圆宝儿和她阿姐弄出来的精盐。” 魏征接过油纸包，仔细观察，又用手捻了一点，也是面露惊讶。 “你莫唬我，这真是圆宝儿想出来的？” 他信奉万事皆有可能，仅凭外表或者片面的因由否定一件事，未免过于武断。 但……那个小娃儿，也太年幼了。 袁少卿叹气：“她自小便活泼好动，所思所想都与旁的孩童不同。旁人感叹杯里的水少了一半，她却要因那杯里还有半杯水，而开心不已。” “我夫人送来信件说明了原由，是我那大孙女青儿，在研究新菜式时，嫌家里的盐味苦，欲寻那洗盐之法。叫小圆宝儿听见了，她才刚读了《急就章》，知道草木灰有净化降解之效，便告诉了青儿。” “青儿一试，便制出了这精盐。” 魏征皱眉：“仅读过几遍，便能知晓这许多？” 袁少卿叹气：“我亦不得其解……魏兄，实不相瞒，这事……怕真是我那小女孙一闻千悟，天资过人，我担心她慧极必伤啊。” 这气叹着叹着，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不愧是我这个阿翁亲自教养长大的，没给我范阳袁氏丢脸。” 魏征差点没“呸”他一脸。 他方才当真是在忧老友之忧，这老匹夫自己倒美上了。 “我此刻便进宫，这事不能耽搁，报晚了，恐那些多事之人疑你有旁的心思。圣人开明，这件事对你家二娘子是好事。” 他捋捋胡须：“只是这说法，还得打磨一二。” “这样，你先回去，给你家二娘子加一些筹码。晚上的宫宴，圣人极有可能会传召。” 他拍拍老友的肩：“莫担心，说错话圣人也不会怪罪。” 由他去说，必定会护着那孩子，为她争取最大利益。 两人又商量了几句，便分头行动。 此事有了章程以后，袁少卿就有些心急如焚了，担心家里的妇人为这事着急不安，连衙门都没回去一趟，就直接回家了。 他风风火火杀回家，发现全家老小都聚在膳厅，相亲相爱吃饺子。 连两个儿子，三个孙子都回来了。 袁少卿：“……” 他对这些人真是太失望了。 一点对大事将要发生的敏锐性都没有不说，吃团圆饺子也不等他回来。 袁圆看到阿翁，小手手从盘子里抓了两个饺子就跑过去了。 “阿翁阿翁，阿姐做得饺子可好吃啦！！！” 袁少卿蹲下身，由着她喂了一个饺子。 别说，味道真不错。 “这是鸡肉饺子？” 袁圆点头：“嗯嗯嗯，是四毛的肉肉！！！” 袁少卿惊讶：“四毛都已经……” 袁圆把另一只饺子塞进自己嘴里，鼓着小胖脸，边嚼边说：“我会照顾好五毛它们哒！！！” 叶老夫人笑得不行，给他解释。 “家里做了一只叫花鸡，给你那送了一只，又剁了一只包饺子。” 二三四毛就都没了。 袁圆笑成眯眯眼：“可好吃啦！” 袁少卿摸摸她的小脑袋，笑着说：“你倒是大方。” 袁圆美滋滋地说：“阿奶说明天把其他毛补上！” 袁少卿领着她入座，跟家里人说了细盐的后续。 “咱家小娘子聪慧，若是圣人召见，许是会有赏赐。以防他人眼红找事，入宫前，将事情捋一捋。” 他看向袁大郎：“草木灰一事，有圆宝儿自己读书悟出来的，也有你这个医博士大伯教导过的缘故。” 袁大郎正欲开口，袁少卿瞪眼：“怎么，不愿意？这是你亲侄女，不值得你违背孔孟之礼，君子之道？” 袁大郎：“……” 他有些无语：“阿耶，我怎会如此。只是，我确实教导过圆宝儿这些啊。草木灰可治大骨节病，蚀痈疽恶肉，有散寒消极之功。《神农本草经》上有载，民间应用也较为广泛。” 袁少卿：“……” 他咳嗽一声，看向袁二郎：“青儿那动手制盐的活，莫不是你也教过？” 家里老大擅医术，老二好动手。 袁二郎揪了揪小侄女的小发髻团团，笑眯眯地说：“那倒没有，是青儿自己琢磨出来的。不过我不似大哥死板，青儿若是见到圣人，只管说是二叔父教你的。二叔父在少府监，可是出了名的能人。” 袁青点头。 袁·死板·大郎面无表情地看向二弟。 被揪头发揪炸毛了的袁小胖儿也对他呲了呲牙。 袁二郎讪讪地收回手，又把可可爱爱的小侄女抱到腿上，搂到怀里给她擦擦小手。 袁少卿正要总结陈词，一旁的叶老夫人拍了下桌子，把他吓了一跳，卡壳了。 叶老夫人严肃地说：“以后也要这样，孩子们都是咱家的宝贝，出去了，宁可大人背点锅，都别让孩子陷到危险中。” 她又慈爱地看向几个孩子：“你们阿翁阿耶虽然没本事，不能封侯拜相让你们在外头横着走。但也能让你们没有后顾之忧，做你们想要做的事情。” 袁·没本事·少卿：“……” 袁·死板·没本事·大郎：“……” 袁·没本事·但脸皮厚·二郎：“……” 膳厅里陷入诡异的静谧中，袁圆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嘎嘎”笑了起来。 袁少卿尴尬地咳嗽一声：“那就……” 叶老夫人又拍了一下桌子：“好了，各自回房更衣洗漱，准备入宫！” 袁家人火速散开，各自回房。 袁少卿站起身：“要不……” 叶老夫人也牵着小孙女走了。 袁·多余·一家之主·少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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