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白舟的动静招来了宿管和辅导员。 几个人轮番安抚,陆白舟也还是一副受惊过度的样子,嚷嚷着要回家。 辅导员可不敢怠慢这祖宗,赶紧给陆白舟的家长打了电话。 不到一个小时,陆明笙就赶了过来,还带着家里的管家和医生。 乌泱泱十来个人,挤在十几平米的宿舍,空气好像都变得稀薄了。 家庭医生给陆白舟做检查,可是他一靠近,陆白舟就应激,不让他碰,嘴里一直叨叨“有鬼”、“别来找我”。 听多了,程力和罗浩然心里都有些发毛了。 宿舍别真是有什么脏东西吧…… 罗浩然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问陆明笙:“陆叔叔,舟舟他不会是被什么脏东西附身了吧……” “住口。”陆明笙瞥了罗浩然一眼,“胡说什么。” 罗浩然讪讪地闭上嘴,不敢再乱说话。 陆白舟双手抱膝,坐在床的一角,眼神不安地四处打量,仓惶又狼狈。 全无平时那副不可一世的高傲模样。 陆明笙瞧了几眼便移开目光。 他问程力和罗浩然:“你们两个天天跟舟舟在一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明笙看似在询问原委,但程力和罗浩然一听就听出了话外音——这哪是询问原委,分明是在问责! 程力战战兢兢地回答:“陆叔叔,我们也不清楚。” “晚训结束后,舟舟说想吃宵夜,我和浩然就出去给他买宵夜了。” “这不,一回来就在楼梯口碰见舟舟光脚往下跑……后面的事情您也都知道了。” 罗浩然讪笑道:“是啊,陆叔叔,我们也是一头雾水,离开前舟舟他还好好的。” 陆明笙闻言笑了笑。 程力和罗浩然的后背冒出冷汗。 陆明笙这人出了名的温和有礼,从没见他跟谁急过眼。 可是了解的陆明笙的人都知道,他就是个笑面虎,心思深不可测。 陆明笙慢条斯理地说:“如此说来,舟舟搞成这样,都是他自找的。” 程力和罗浩然连忙摇头。 “不是不是,陆叔叔您误会了,我们绝不是这个意思。” “是我们没把舟舟照看好,对不起,陆叔叔。” 林云颂凑到郁知耳边,悄悄地说:“瞧他俩这哈巴狗的样子,只差没给陆明笙下跪认错了。” 郁知若有所思打量陆明笙。 林云颂问:“咋不说话?想什么呢?” 郁知悄声问:“你觉不觉得陆明笙挺奇怪的?” “哪里奇怪?” “一个疼爱孩子的父亲,孩子突然撞鬼受了惊吓,父亲应该是什么反应?” “当然是着急担心了。” 郁知“嗯”了一声,追问:“你在陆明笙脸上看见着急担心了吗?” 林云颂一下子被郁知问住了。 他把陆明笙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也觉得奇怪了。 “还真没有。” “他从进来到现在,都没关心过陆白舟一句,只过问发生了什么……啧,当自己是警察来查案啊。” “圈内都说,陆家上下格外疼爱陆白舟这个独苗苗,这么个疼爱法,倒是新鲜。” 话刚说完,那边罗浩然一句“舟舟不是一个人在宿舍”,引得陆明笙朝他们看了过来。 “我们离开的时候,他俩也在宿舍。” 罗浩然指着郁知和林云颂说。 林云颂迎上众人的目光,坦然道:“看我们做什么?我们还被陆白舟吓了一跳呢。” 程力有心甩锅,没说法都要找点说法出来。 “少装无辜了,林云颂,当时宿舍就你们三个人,舟舟被吓成这样,说不定就是你俩搞的鬼!” “有证据吗?”林云颂反问,“张口就来谁不会啊,我还可以说陆白舟装神弄鬼吓唬我们。” “你们哪里像是被吓到的样子?” “瞧你说的,没被吓到是我们胆子大,我们啊,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某些人可就不一定咯。” 罗浩然瞪大眼睛质问:“林云颂你什么意思!” “听不懂中文?”林云颂冲他挥挥手,“自个儿找人翻译去吧,文盲。” “你他妈的——” “林家的小公子还真是伶牙俐齿。” 陆明笙不紧不慢地开口,打断了三人之间的争执。 林云颂原本对陆明笙印象还不错。 今天听郁知说了当年抄袭事件的真相,他现在觉得陆家上下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陷害郁知,前前后后那么多关系需要打通,哪能是陆白舟一个高中生能办到的。 陆明笙话里有话,林云颂也有样学样。 他笑道:“陆先生谬赞了,不及令公子一张巧嘴,谈笑间便能颠倒黑白。” 陆明笙深深地看了林云颂一眼,视线落在郁知身上时,他轻笑道:“郁知,我真是小看你了。” 郁知冷呵:“那你以后可得擦亮眼睛好好看着。” 程力和罗浩然在旁边听着,倒吸一口冷气。 这郁知……还真是无知者无畏,竟然敢这么跟陆明笙说话! 以后别想在艺术圈混了。 辅导员听不懂三人的哑谜,不过看见郁知跟陆明笙说话都这么不客气,着实惊讶了一把。 陆明笙如今在艺术圈算得上说一不二的人物。 郁知一个学美术的,半只脚已然踏进艺术圈,却一点也不把陆明笙放在眼里…… 这让辅导员忍不住猜测,郁知背后那位得是多了不起的人物。 如果郁知不是虚张声势,而是真的有依仗,那他在这届美院新生中,可真是祖宗中的祖宗! 一想到这,辅导员的肠子都快悔青了。 只盼着这位祖宗不是个记仇的主。 陆明笙收回视线,看向辅导员:“楚老师,陆白舟身体有恙,今晚就不住宿舍了。” 辅导员忙道:“好,陆先生您带他回家吧。” 陆明笙转而吩咐程力和罗浩然:“你们两个先送舟舟去车上。” 两人应了一声“好”,上前把陆白舟从床上搀下来,半哄半骗把他弄走了。 陆明笙:“还有一个事,楚老师,我怀疑今晚有人故意装神弄鬼,我想让我的人把宿舍检查一遍。” 辅导员:“这……” 换做之前,陆明笙都亲自发话了,辅导员肯定马上答应。 可是今时不同往日,这里出现了一个更厉害的主。 有办公室那次前车之鉴,辅导员再也不敢贸然行事。 辅导员为难地看向郁知,带着一丝谄媚:“你介意吗?郁知同学。” 林云颂震惊得嘴巴微张。 辅导员不是只媚alpha吗?什么时候开始媚beta了? 郁知态度冷淡:“不介意。” 辅导员松了口气,看向陆明笙:“今晚这件事着实蹊跷,检查一下大家都放心,劳烦陆先生了。” 陆明笙冲管家递了一个眼色。 管家和医生立刻行动起来,开始检查宿舍的各个角落。 几分钟后,两人对陆明笙摇了摇头。 没有任何异样。 陆明笙也没多逗留,带着人离开了。 辅导员一直把人送到了停车场。 上车后,陆明笙越回想辅导员对郁知的态度,越觉得奇怪。 郁知的家庭背景,陆明笙再熟悉不过了。 沪市一个没落户的孩子,家里人都不拿他当回事,只宠爱小三生的s级。 最近他还听说,郁成坤欠了一屁股赌债,公司房子都抵押出去了,眼看郁家的产业都要败在他这代。 陆家踩死郁知就像踩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可是刚才他要检查宿舍,那个辅导员居然还要询问那个beta的意见。 就算郁知搭上了林家也不至于如此。 毕竟,论在艺术圈的人脉,林家哪能跟他们陆家比。 除非……郁知攀上了比他们陆家更有权势的高枝。 不,这不可能。 如今艺术圈俨然是陆家的天下。 陆明笙百思不得其解,出声问前排的程力:“程力,郁知平时都跟谁交好?” 程力如实回答:“就林云颂。” 并趁机告了一状:“说来也怪,那个林云颂也不知道图什么,一开学就舔着郁知,两人合着伙跟舟舟做对,陆叔叔,林家人也太嚣张了!” 陆明笙没接茬,追问:“他跟校外的人有没有来往?” 程力顿了顿:“这个不太清楚……哦对了,昨天发生了一件小事,下午军训的时候郁知晕倒了,一晚上没回宿舍住。” “林云颂给的说法是,郁知家里人把他接走了,他回家住了一晚。” “舟舟觉得这件事有猫腻,还以郁知夜不归宿为借口给辅导员打过电话,结果辅导员也说,郁知家里人给他请过假。” “可是陆叔叔您是清楚的,郁知在京北哪有家啊,他家在沪市!” “就算他能坐飞机回去,可是郁知在郁家就是个万人嫌,别说只是中暑晕倒了,怕是死在外地,他那个爹和后妈都不会来给他收尸。” “所以郁知绝对说谎了!可惜我们找不到证据。” 陆明笙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表盘,神色不明,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沉默片刻。 陆明笙交代程力:“你和浩然以后在学校多盯着点郁知,他有什么异样,跟什么人来往,都要跟我报告。” 程力乖顺道:“好的,陆叔叔,您放心吧。” 第二天。 美院宿舍楼闹鬼的事情在全校传开了。 陆白舟回家休息了两天,一回学校就让管家去教务处办了走读。 他不住校了,程力和罗浩然自然跟着一起走读。 六人间变成三人间。 周围的宿舍的人碰见他们没少感慨。 “你们仨现在可爽了,三个人住六个人的地方,多宽敞啊。” 可是等林云颂反问回去“要不咱俩换换?”,他们瞬间不说话了。 虽然这两天他们宿舍没再出啥事,但陆白舟那天闹的动静太大,不少人还是心存疑影,觉得他们宿舍有不干净的东西。 只有赵涟,身处其中却仿佛置身事外。 林云颂和郁知作为“始作俑者”,不当回事正常。 可是赵涟,不仅不怕,连问都没问一句就很反常了。 晚上刷牙的时候,林云颂佯装闲聊,试探了赵涟一句。 “赵涟,你觉得咱们宿舍有鬼吗?我看你一点都不怕的样子,胆子这么大啊。” 赵涟没搭理他。 林云颂撇撇嘴,心想,得,又贴冷屁股了。 然而下一秒,赵涟吐掉嘴里的水,面无表情地说:“有没有鬼,不是人说了算吗。” 林云颂傻了几秒,内心直呼卧槽。 表面强作镇定,装傻:“啊?你什么意思?” 赵涟放好杯子和牙刷,再没说别的,进屋了。 睡前,林云颂在微信上把这事告诉郁知。 [你说,赵涟该不会知道咱俩装神弄鬼的事情了吧?] 郁知想了想,回复:[有可能] 林云颂连发好几个捂脸惊恐的表情包。 [那怎么办!] [这货不会去告发咱们吧?] 郁知安抚他:[静观其变] [就算他告发,他也没证据,不用担心] 林云颂:[……那倒也是] [不过说真的,这人一天到晚不声不响的,真要搞什么幺蛾子,可比陆白舟他们仨傻逼难对付,咱俩以后可得防着他点] 郁知:[好] 赵涟现在性情大变,郁知也摸不准他的心思。 林云颂说得对,是要防着点。 另一边。 孟家。 多亏郁知回家陪孟应年度过了最痛苦的阶段,他这次易感期到第三天的时候,信息素数值就降下来了。 以往要恢复到这个数值需要一周的时间,期间还要服用大量抑制剂,痛苦煎熬不说,还伤身体。 余宁为求稳妥,坚持让孟应年多休息一天再去公司上班。 恢复上班这天的清晨。 邓阳给孟应年系领带的时候,顺便问:“二少爷,家主和主母今天就回来了,余宁托我问你,如果他们问起这阵子您的身体情况,要怎么回话。” 这次孟应年易感期,孟恒泽和郑媛慧碰巧在国外出差,没在家。 易感期这件事,除了伴侣别人帮不上忙,孟恒泽和郑媛慧远在国外,知道了也是徒增担心。 所以孟应年交代了孟实,孟家上下不许走漏风声。 眼下,孟应年的易感期赶在他们回国前结束了。 昨晚睡前,余宁在微信上托邓阳问话时,邓阳觉得他多此一举。 若是易感期没结束,孟恒泽和郑媛慧回来正正撞上,无法隐瞒也就罢了。 可现在易感期都提前结束了。 按照孟应年的性子,肯定会对这次易感期闭口不提。 邓阳觉得这件事压根就没什么好问的。 可是余宁坚持,非要他问,还说事后请他吃大餐。 为了这顿……咳,同事间的情谊,邓阳当然得帮忙。 领带系好,邓阳退到一旁。 孟应年自己对着镜子调整位置和松紧。 整理好领带,孟应年薄唇轻启,吐出四个字:“添油加醋。” 邓阳没听懂:“添油加醋?” 孟应年难得有耐心翻译了一下:“怎么严重就怎么说。” 邓阳见孟应年心情不错,大着胆子追问:“那要严重到什么地步?” 孟应年走到玻璃表柜前。 表柜里放置着许多价值连城的奢侈品腕表,款式各异,都是极具收藏价值的艺术品。 随便拿一块出来都能在京北买一栋豪宅。 alpha的视线从这些名表上掠过,不见一丝波澜。 于他而言,这些都是司空见惯的物件,没什么可稀罕的。 孟应年一边挑,一边说。 “二少爷这次易感期异常痛苦,信息素失控,自己在房间把卫生间镜子都砸了,用碎片自残,割腕。” “二少爷瞒着郁先生,不让郁先生回来陪他度过易感期。” “但是郁先生冰雪聪明,心细如发,温柔善良,慈悲心肠……总之,他发现了端倪。” “郁先生非常担心二少爷,请不了假索性逃了军训,他宁可被学校处分,也要赶回家看二少爷。” “如果郁先生没有赶回来阻止二少爷,陪二少爷度过易感期,二少爷这次就去见大少爷了。” “郁先生是二少爷的救命恩人。” 话音落下,孟应年挑了一块理查米尔戴在手腕上。 “就这么回话。” 邓阳怔怔望着他。 人傻掉了。 孟应年扣紧表带,抬眸看向邓阳:“记住了吗?” 邓阳回过神,连声回答:“记住了记住了。” “原封不动转述给余宁。” 孟应年淡声道:“他要是回错一个字,你们就一起去印度扫大街。” 邓阳:“……” 这也太狠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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