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叹息行路难

次日清晨，高静轻轻地敲响了游枫的房门，递过来一个七八成新的手机。她轻声说道：“枫子，昨天我疏忽了。这是我的旧手机，你自己去办个号，先凑合着用吧。这样有事儿联系我也会方便很多。今天我有些事情要处理，就不能陪你了。从厂门出去左拐有公交车站，301路从南头进关，横穿整条鹏南大道。在这里，只要记住鹏南大道，你就如同找到了回家的路，一定不会迷失方向的。”说罢，她又递过来一些面包和酸奶，然后转身离去，只留下一抹淡淡的清香。 匆匆吃过简单的早餐，游枫坐着公交，满怀期待地朝着心目中的特区进发。当公交在南头关停下时，一群穿着随意的老老少少立刻围拢在公交车门口，大声叫嚷着：“下车过关！只要五十文！”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蛇头”吧。很快，就有几个人跟着蛇头向检查站走去。游枫隔着衣服捏了捏自己的边防证，也跟着人流走了进去。 相传这些没有边防证的人都是在蛇头的带领下从边防线铁丝网下面的一个洞里钻进鹏城的，据说非常的危险，不但要提防被巡逻人员发现，而且这些蛇头时不时也会做出一些“杀人越货”的勾当。那可能是最早的、或者说最没有技术含量的低级蛇头吧。因为据游枫观察，有几个没有边防证的人却是拿着蛇头分发的暂住证和自己一样排队验证过关，然后在过关上车后拿证件换回押金。只不过原来大喊的50元过关费变成的80元，蛇头也是非常硬气的说要不然我一分钱不要原把你们送出去。 游枫的第一站是魔都大厦，这座高耸入云的建筑，仿佛一座巨大的丰碑，见证着城市的繁荣与辉煌。在附近的华强北稍作停留之后，他便马不停蹄地赶往罗湖。当他站在路边时，那幅巨大的伟人像映入眼帘。这座雕像仿佛有着一种神奇的魔力，吸引着人们的目光。它静静地矗立在那里，似乎一直在默默地注视着鹏城的日新月异的变化。 游枫站在伟人像下，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感慨。他看着来来往往、步履匆匆的路人，他们或是行色匆匆地赶着上班，或是站在简易的地摊前声嘶力竭的招揽着生意。这些人从不同的角度诠释了\"鹏城速度\"的含义。然而，游枫却丝毫没有留恋鹏南大道的繁华。对他来说，这里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他只是一个为了生存而四处奔波的打工仔罢了。 随后，游枫脚步匆匆地走进了人头攒动的人才市场。这里到处都是求职者们忙碌的身影，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期待和焦虑。游枫深知，在这个竞争激烈的社会里，找到一份合适的工作并非易事。但他并没有气馁，而是坚定地相信，只要自己努力，总有一天能够实现自己的梦想。 天生就患有一些密集恐惧症的游枫，此刻内心充满了矛盾与挣扎。他深知，要想在鹏城立足，就必须勇敢地面对自己的恐惧，融入到拥挤的人潮之中。于是，他咬紧牙关，努力克制着内心的不适，拼命地在人群中挤来挤去。 游枫一边谦恭地递出自己精心准备的简历，一边飞速地思考着如何用最简洁明了的语言，全面而准确地展示自己的优势和求职意向。然而，无论他怎样努力，似乎都无法改变结局——那些招聘人员一个个硬板着脸，鼻孔朝天，对于游枫的专科学历和简单的工作经历显得不屑一顾。他们甚至连看都不看一眼游枫的简历，便硬邦邦地甩出一句：“回去等通知吧，下一个！”说完，便毫不留情地将目光转向了下一位求职者。 只有一个貌似招聘保险推销团队中年人热情的拉着游枫极力的推销着自己准备打造一支年薪超过百万团队的想法。令游枫非常惊奇的是，他突然发现，保险和传销运作模式惊人的相似，只是不知道是谁模仿了谁，或者说他们原本就是同类货色。在游枫兴趣满满的时候，却听说入职前需要先行购买1500元的工装时，就毫不留恋的告辞了那张亲和力极强的笑脸，当然这完全是出于高静的忠告。 拥挤的人才市场其实并没有很多的职位，或者说没有很多合适的职位。似乎很多企业只是将人才招聘作为一个宣传自己产品的窗口，对人力的寻求并不是那么急切。这一点，单从大多数招聘人员只是自顾自的整理着各自的档案材料，根本不愿意正面回答求职者的问题就可以看出来。像没头苍蝇一样到处挤来挤去的游枫，依旧是挨着摊位努力地寻觅着那一丝丝遥不可及的希望。除了高丽一家火灾保险公司的hr比较敬业之外，其余基本都是属于铁面无私那一类。只不过三个月培训期每月600的补助确实一点也引不起游枫的兴趣。 在人才市场外面，矗立着几个硕大的广告栏，但更引人注目的，却是那些“十元店”的小广告。“十元店”可谓是这里的一大特色，其实就是些由民房改造而成的集体宿舍，上下铺的那种。最初的他还天真地认为，这世界上再差的地方，也能容纳他的一晚。然而，到了这里他才恍然大悟自己的大错特错，还是奔波一两个小时回到高静那里吧。因为这里除了床还是床，各种气味交织在一起，令人作呕。除了屋顶那台老旧的风扇在那里半死不活地转着，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其他的，就只有此起彼伏、震耳欲聋的呼噜声了。 这里偶尔也会有一些公司到这里张贴招聘广告。每当看到有人拿什么东西出来张贴时，和游枫一样的求职者立刻像打了鸡血的苍蝇一样就冲了过去。但是更多的都是失望，对于游枫影响最深的莫过于一家公司需要招聘一名硕士作为从事清洁工作的后备干部。 无比沮丧的游枫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悲凉之感，他深知以自己目前的学历、年龄和经验来看，如果要严格按照这些招聘条件来筛选，恐怕唯一适合自己的工作只剩下电线杆上张贴着的月薪数万的男公关了！毕竟在这座南方城市里，矮小身材的人比比皆是，而身高 1 米 78 的游枫不仅属于高大健壮类型的，甚至自我感觉长得也算得上“马马虎虎”吧。 “丢他老母！”游枫低声嘟囔出一句刚学会不久的粗口，随后便加快脚步朝着公交车站飞奔而去。毕竟晚上还有一顿丰盛的晚餐正等待着他享用呢，千万不能回去得太迟了呀！毕竟中午那一碗桂林米粉早已消化得无影无踪，而自己手头那点可怜巴巴的存款又怎能经得起这般坐吃山空的挥霍呢？想到这里，游枫更是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刻插上翅膀飞回去。 就这样在人才市场中混迹了三天之后，游枫彻底的放弃了，也确确实实感受到特区的残酷和打工者的无奈，因为在人才市场周边最多的不是招聘广告，而是十元住宿的招牌和无比简陋又人头涌动的大排档。 得嘞，咱重点唠唠这大排档。瞅着有点像学校食堂那意思，一般都是两口子并排站在几张大桌子后头，桌子上摆满了几大盆菜，旁边再搁俩装着米饭和菜汤的桶。菜价贼便宜，素菜五毛，荤菜一块，纯肉菜一块五，米饭和菜汤不要钱。一到饭点儿，好家伙，立马就热闹起来了，排队打菜的人那叫一个多，也算是特区繁荣的一种象征了。游枫花两块钱整了三个菜一份米饭，找个地儿挤进去。有一说一啊，这味道真不咋地，米饭也是干巴巴的，难吃得很。 就在这个只需要花费五毛钱就能填饱肚子的地方，还能够听到那位女老板那极具穿透力的嗓音——千万别蹭免费的米饭啊！至少得打一份素菜哦！刚起身准备走出门去的游枫，在听到这句话之后，忍不住感慨道：“这可真是一座让人既痛恨又喜爱的鹏城啊！” 然而，没过多久，他却看到了一个穿着整齐、衣冠楚楚的年轻人正坐在地上，面前摆放着一张白纸，上面赫然写着几个字：“实在太饿了，请给我 15 元钱买个盒饭吧。”即使是心地善良的游枫此时却完全没有半点慷慨解囊的想法。毕竟，在这附近明明就有只需五毛钱便能吃饱饭的地方，而眼前这位仁兄居然还狮子大开口地索要 15 元，这简直就是贪得无厌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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