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心里也清楚这一点。</p>
但他并没有像大人们想象的那样没有目标的随便乱跑，以为就此能离开那个地方。</p>
他跑到了院子里，跑进了厨房后面的储藏室里。他听到了外面那群大人们的嘲笑声，叫嚣着他的愚蠢和不自量力，而小孩做的只是在这群大人们故意慢腾腾的不急着开门的时机里，将堆放在角落里的一包包面粉用手指暴力撕破，用尽力气的洒向天空。</p>
漫天的面粉在室内飞扬，听着外面的大人更加不屑的嘲笑声，他重复着这样的动作。</p>
等待大人们不耐烦了，他推开了窗户，身子灵巧的踩着桌子跳出去，用从厨房桌子上捞到的打火机点燃后丢进了那满是粉尘的储藏室里。</p>
爆炸的动静夹带着耀眼的火光，和大人们的惨叫声，牢牢烙印进小孩的耳朵里，大脑里。</p>
他被爆炸的冲击炸飞了一段距离，踉跄着爬起来，顾不得身上的伤，逃出了那个破旧的厂房，奔向了全然陌生的世界。</p>
他没日没夜的跑着，就像是不知道停歇的永动机，一秒都不敢停下来休息。</p>
那个死掉的男孩说了，要朝着东边去。东边有人。</p>
至于对方这句话是什么环境下说的，是回忆所谓的电视里的播放的台词，还是课本里的字句，小孩不知道。</p>
他只知道，要往东边跑。</p>
事情比他想象中的好，没人追上来，或许有人追上来他没注意，反正直到他看到了有人烟的地方，也没有听到后面传来脚步声和大人们的怒叱声。</p>
他趁着太阳落山的时间，靠着阴影踏入了这个陌生的小城镇，他挨着墙壁走，避开了所有的人，直到再也走不动了，才翻进了一道矮墙，趁着屋主人在里面吃饭的空档，躲进了屋外院子的小小储藏间里。</p>
肚子发来强烈的抗议声，转为了像是针刺一般的疼痛，但小孩已经累得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昏睡过去。</p>
直到……他闻到了熟悉的血腥味，听到了熟悉的惨叫。</p>
他对这两类都很敏感，这是伴随他八年生涯的常见的事物，但总是让他无法习惯。</p>
小孩咽了下口水，虽然已经没有口水可以咽了，他渴得嗓子在冒烟。</p>
——里面出事了。</p>
他想到了这一点。</p>
他觉得自己应该出去，做点什么。</p>
自然，他想做点什么的动机并非是觉得里面出事的人需要拯救，而是觉得——如果自己做了点什么帮助到里面的人，那些人应该会为了报恩让他吃顿饱饭，喊来警察将他送去儿童福利院，又或者帮他找到自己的父母。</p>
因为在那个死去的男孩口中，外面的大人是知恩图报的好人，而孤儿会被送进福利院，好心的大人会供他们免费吃穿上学，教导他们以后工作融入社会的知识，但不会教他们杀人。</p>
而且男孩也说了，他觉得小孩是有父母的，是像他一样被人贩子拐来的。区别在于小孩被拐来的时候太小了，不记得自己有父母这件事。</p>
——已经没有什么可以犹豫的了。</p>
小孩心里这么想。</p>
——因为我一无所有。</p>
或许男孩说的话并不是正确的，因为小孩印象里的大人都是邪恶的残忍的，以打孩子虐待孩子辱骂孩子为乐，甚至还会杀掉不听话的孩子……</p>
他没见过善良的大人，但他别无选择。</p>
他不相信有好的大人，因为他没见过。但他见过勇敢的会说出‘外面的大人是好人’的男孩，所以他决定相信男孩的话。</p>
也选择去相信男孩口中所谓的知恩图报，被帮助后就要报恩的所谓的社会常识。</p>
小孩深吸口气，因为小睡了一会，他勉强恢复了一点力气。他趁着拉门缝隙里投进来的微光，快速的扫视这个狭窄的储藏间。</p>
显然屋子里的主人是个生活有条理的人，储藏间虽然堆放着很多东西，但看起来并不杂乱，反而是井井有条的陈设摆列。</p>
他找到了一盒图钉。</p>
他还看到了趁手的武器——锤子铲子镰刀等在‘老师’们口中可以用来杀人的东西。</p>
但他没有力气拿这些武器，他拿得动的仅仅只有这盒用了一小半的图钉而已。</p>
他攥着那大半盒图钉，小心的拉开储藏间的拉门，猫着腰从窗户下小跑向大门的方向。</p>
他听到了屋子里，有人在唱歌。</p>
在唱着‘出来吧我看到你了’之类的话，是一个大人在唱歌。</p>
他讨厌的大人。</p>
他还听到了那个男人在不停的喊着‘有里’，似乎是一个人的名字。</p>
这些讯息不重要，重要的是既然大人的声音是从这个方向传出来的，那么对方肯定不在大门那边的方向。</p>
门没有锁，他小心翼翼的打开大门，看到一个男人趴在玄关的位置，大量的血从他身下蔓延开来。</p>
男人嘴里发出赫赫的声音，似乎想开口说什么，但满是血的嘴巴让他发不出像样的声音。</p>
但这个声响很好的隐藏住了小孩开门的动静。</p>
小孩似乎不知道痛的一把抓起盒子里的图钉，就像是之前洒厨房里的面粉一样，朝着玄关前面的走廊洒了过去。他洒了一次，又洒了一次。</p>
图钉叮叮咚咚落在木制地板上的声响，动静不小，也让唱歌的声音和喊有里的声音停了下来。</p>
小孩双腿一软的坐在了地上，他听到了脚步声，迈着很大的步子，踩在了地板上面，发出了沉重的声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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