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荣，你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你胆子怎么就能那么大！ 啊！ 你怎么就敢换了别人家的孩子！ 你这样你想过我吗？ 你有没有想过家里面的两个闺女！ 你这是在犯罪你知不知道！ 你说话啊！” 中年男子身上穿着工装，头发收拾的干净利索戴着一副圆片眼镜，上衣兜里还插着一支钢笔。 看起来就像是某些单位的小领导模样。 说起话来痛心疾首得，官调挺重。 而且句句不离指责她，把自己的位置放得很清楚。 陈亚荣也不抬头也不吱声，坐在凳子上就是哭。 周围的人们全都有些义愤填膺的。 要不是看她是一个弱女子，又刚生过孩子不久的份上，他们早就一拥而上先打了再说了。 自古以来人贩子就是缺德做损的，那是人神共愤，人人得而诛之。 人家千辛万苦孕育出来的孩子，女人都是舍了性命的把他们生下来，旁人又有什么权利把他们抱走！ 还交换！ 女孩子怎么？就不是人了？ 她自己还不是女的！ 这里面要数一位穿着翻领羊毛外套，黑色小皮鞋看起来六十多岁有些贵气的大妈，数落的最为严重。 而且看得出来，那个男人和这位大妈似乎是认识的。 至少他是认识人家的。 只见他时不时的会出声附和她说的话，顺着她说，时而还会做出偷瞄老太太意思又沉痛的训斥表情，看起来有点儿滑稽。 “这里是医院，病人孩子们都还要休息呢！ 不要大声喧哗。” 众人一看是今天做手术的小医生，都连忙给她让出道路来。 要说现在什么东西传播最快。 除了流感，就是小道消息了。 特别是妇产科。 别的不说，就这里现在住的孕妇、产妇，生的什么？哪天生得？谁接生的？花了多少钱？ 乃至于旁人家里的大概情况？ 大家都知道得差不多清楚了。 不止是这一层，楚清鸢时不时的就能看到几位没事儿的在走廊、拐角、热水间、凡是没人的地方，掩嘴小声说着话。 爱看而闹的心态和消息传播的速度，一样快！ “你好，你好，这是……” “哎呦，这就是我那个多灾多难的小闺女吧！ 给我吧！ 我来抱！” 中年男子上前就要接过孩子，楚清鸢一躲，并没有给他。 司峦骁和唐遇皆移动着脚步站在她身后侧不远处，虽然他们也不知道楚清鸢想要干什么？ 但这不妨碍他们行动。 “陈亚荣，这个是你的孩子吗？” 陈亚荣抬起眼看了许久孩子的包被和楚清鸢特地放低让她看清的孩子的小脸，她低低的抽噎几声，才点头应下。 “是。 这被子是我亲手做的，她衣服上绣的芍药花，还是我母亲留下的花样。” 刚刚楚清鸢给她换被子的时候就看过了，她说得倒也不差。 她提步向前站在陈亚荣对面：“陈亚荣，你现在看着我的眼睛，肯定的告诉我这就是你昨天生下的小女孩。 你敢认。 我就把孩子给你。” 众人这时候心里也没底了，这小大夫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可他们更加毫无头绪，皆是偷偷的用眼神交流，一时谁也没敢说话。 陈亚荣很想抬头大声的回答她。 在她决定做这件事情的时候她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 大小她也是街道委员会的一名干事。 平时接触到的三教九流多了，她什么没见过，她自认她不怕！ 可是。 就在她抬头的一瞬间，看到对面明明年纪不大，声音也不厉的小姑娘，就用着一种清凌凌却蕴含着压迫仿佛看透一切的眼神看着她。 在她想象中她应该是回答的千真万确、掷地有声的。 可实际上。 实际上她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没有底气，到了最后，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在说什么了。 “就是我生……是我的……她……她……” 这一看大家都懵了。 这么明显的心虚谁不是显而易见。 这怎么回事儿！ 怎么这个小姑娘也不是她生的？ 那她的孩子呢？ 不是！ 那这个是谁家的孩子！ 当即就有人想上前看看这孩子的模样，但，这小医生浑身的气势太强，他们有些不敢。 于是纷纷转身，回到自家孩子身边，仔细的看着，确认着。 一时倒也没人再有什么不对。 司峦骁就站在楚清鸢身后，看着她的目光满满的都是赞赏，心悦，她可真厉害！ 聪慧笃定的模样，犀利强大的气势，抱着一个小娃娃义正言辞的样子，闪闪的，都在发光。 同时的，利用身高优势，他仔细的看了一圈群众的反应。 便是他，暂时也没看出众人有什么不对。 嗯。 交给她。 她要是处理不好他再上。 现在他只需要保护她的安全就行了。 想着，他又向着她的方向凑近了半步，站定，满目星光的看着她，不动了。 这时局面一时僵滞，就在大家以为小苗大夫会开口说话的时候，那个中年男子突然似是承受不住了一般，开始逼问。 “陈亚荣！ 你就这么嫌弃我陈家的姑娘！ 非得把她丢了才甘心！ 你说！ 你把我闺女弄哪去了！” 他面目狰狞，咬牙切齿的像是恨不能把女子吃了！ 大家又都看向小苗大夫。 见过刚刚她那么笃定的样子，他们觉得她应该是知道一点儿什么。 没想到，楚清鸢根本就没有开口说话。 只是站在那饶有兴味的看着他们夫妻吵架。 一时大家都有些摸不到头脑，但也不耽误他们看热闹。 他们心里有底，刚刚已经回去看过自己家的孩子没事儿，那别的就都不是问题。 “你怪我！ 你有什么权利怪我！ 陈德有，你又是什么好东西？ 大欢、小颜生病的时候你在哪儿？ 她们要交学费的时候你在哪儿？ 你妈因为我留不住你摔摔打打的时候你又在哪儿？ 你说啊！ 你敢说吗！” 她的情绪这时很是激动，显然是被她丈夫的态度给伤到了。 这会儿陈德有反而没有了刚刚的声色俱厉，甚至瞧着多少有点儿逃避的意味。 大家也都看出苗头来了。 这是这男的有问题啊。 “我要是将来有了媳妇，一定任何事情都听她的。 我敢以人格保证，不会多看其他女同志一眼。 我媳妇就是最漂亮！ 她说想生孩子就生。 不想也没事儿。 我妈也是很好很好的人。 会和我一起对我媳妇好。” 耳边传来清澈坚定低低哑哑的声音，楚清鸢没回头都知道是他。 嘴角勾起无奈笑意的同时不可否认的，心里真是，暖暖的。 陈亚荣一看他这个样子气焰就更张狂。 “你不敢说！我给你说！” “哎，你别……” 陈德有刚要说话，身旁一位大妈忽然拉他一把。 “哎！可不能打媳妇啊！” 这时又有几位大妈一拥而上，她们还没看够呢，想撤！ 不行！ 而且她还没说那小丫头是谁家的呢？ 不能让她闭嘴。 有了这么多人支持，陈亚荣就更觉得自己委屈。 “我不怕跟大家伙说说，这个人，就是他。 数他最重男轻女，最看不起女的！ 我这一天天的在家…… ……” 大吐苦水之后，她又说起自己的两个女儿。 “就因为前后生了两个姑娘，他是一把也没抱过！ 回家的时间也越来越少。 对我也嫌弃的不行！” 她抹了一把眼泪。 “我知道，他心早就不在这个家里面了。 我就寻思。 是不是有个儿子，就能留住他……” “呜呜呜……” 一时间，众人也都有些沉默。 现场的本就以女子居多，而且她哭得又实在悲哀可怜。 大家免不了的就想起自己的生活。 为了家， 为了钱， 为了孩子， 为了他…… 遭了多少罪，吃了多少苦！ 牙咬碎了咽肚子里，就只有自己知道了。 这时陈亚荣脱力得萎遂在地，也没抬头的继续哭诉。 她也就没看到。 蒙蒙亮的天色里。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太太提着一个大包裹，后面跟着一高一矮两个衣着整洁的女孩子，就站在人群后面，默不作声的看着他们。 “我这…… 我这好不容易有了身孕，满心希望他能是个小子。 可谁知道…… 呜呜……” 众人都没有言语。 这人固然挺可怜，可是她又有什么权利换走人家的孩子！ 这也就是那户人家太老实！ 到现在都不言不语的。 这要是他们自己的孩子让人给换了！ 他们马上就上前和她拼命！ 半点儿都不带犹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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