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十点就有人陆陆续续赶来，昨天和公社商量了一下，五辆拖拉机轮番上阵，只要是去家具厂的，都由拖拉机接送。 苏静把黑亮的长发编了个麻花辫垂在胸前，发尾捆着一条大红色头绳，身穿白色纯棉衬衫，脚踏黑色布鞋，站在村口和公社干部接人。 一辆小汽车缓缓而来，张局长从驾驶座下车迅速绕到另一边打开车门，下来一位身材修长、长相大气的女人。 苏静赶忙迎上去，“张局长！嫂子！” 张嫂子视线柔和打量她，夸赞道：“你就是老张说的苏知青吧，果然是年轻人，有干劲！” “您过誉了！”苏静谦虚回答，随后微微侧身向他们介绍：“这是我们公社书记和红星大队大队长，等会他先带你们去工厂转一转，嫂子，你看见有什么不完善的地方尽管跟我说！” 张嫂子点头，和两位干部交谈起来，张局长乘机朝苏静使了一个眼色，“我后备箱带了些特产，你来看看。” 两人凑到后备箱拿东西，张局长低声道：“市里也要来人，你注意点。” 微微瞪大眼看向他，眼里的疑问很明显，市里怎么会来人？ 张局长皱眉，一脸便秘，“市里来人还不好？昨天你走了以后市里就来了电话问你家具厂开业没，我就把你剪彩的事跟他说了，他说也要来看看，我总不能拦着吧？” “好吧，你们先去厂里，我在这等等，有说是谁来吗？” “没说，不过应该是开公车，你看车牌就行。” 公车和私车牌照底色不一样，数字也不一样，像他们这次开的就是公车。 话落，两人关上后备箱，张局长往工厂去，她则在原地等着。 下一个是尤姐。 尤姐没和张局长他们一起，坐着他女婿的摩托车来的，“小苏，等我呢？” 苏静扬起笑脸迎上去，“是啊，这是？” “我女婿，在烟草局工作。” 这个时候的烟草局可不及后世吃香，几乎没人想去，尤姐的女婿目光可谓长远。 “您好！”大大方方伸出手和他握了握，“你们随便看，如果有什么需要随时来找我，张局和张嫂子今天也来了。” “行，那我们先过去。” 尤姐女婿沉默地冲她点头示意，跟着尤姐往家具厂走。 不停有人从拖拉机车斗上下来，熙熙攘攘往家具厂去，苏静抬头看了看日头，有些着急，就快要到剪彩的时候了，不能因为市里人还没到就推迟。 可是如果真的来人了，而他们却已经剪了彩，那才尴尬。 嘀嘀—— 五分钟过去，在苏静准备转身回去的时候，一辆崭新的小汽车出现在村口，苏静松了口气，连忙迎上前。 汽车门被推开，从车里走出两个老人。是之前在市政府大楼见过的两位！ “原来是您两位来，剪彩已经准备好了，咱们直接过去就行！” “没来晚吧？” “没晚，时间刚合适！” 两位老人穿着黑色中山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背着手气势全开。 家具厂大门外，剪彩的人已经站好，大队长正在不停张望，小苏怎么还不来。 从县里请来的摄影师有些不耐烦，“还在等谁啊？我下午还要去其他公社！” “不好意思啊，劳烦您再等等！” 他不认识张局长和尤姐，态度自然算不上好，这年头摄影师可是个高端职业。 “来了来了！” 公社书记看着苏静走在两个老人身后一步，不由得多打量两眼，这俩老人什么来头？ 张局长和她媳妇对视一眼，眼里闪过不可置信，居然是这两位亲自来。 “您俩站这。” 苏静示意他俩往中间去，徐欢非常有眼色地托着托盘递来三把剪刀，两人一人拿了一把，苏静也拿着剪刀站在两人身边。 “来，三，二，一！”随着闪光灯亮起，手中的彩带随之断裂，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起，陈会计拎着糖果穿梭在人群，“开业大吉！红红火火！” 接过糖的人也不停说着好话。 “开业大吉！” 鞭炮买的是响数最多的，苏静半捂着耳朵把剪刀放回托盘，凑到两位老人身边，“厂里有一些成品，不知道两位领导有没有时间去看看？” “走吧。” 话音一落，两位老人率先往门里去，苏静连忙跟上，却被张局长拽住，“这两位来头可不小，你可得注意说话的分寸！” 快速瞥了一眼两人的背影，低声道：“什么来头？” “听说是京城来的！” 苏静忙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快步跟上两位老人。 “你这机器……” 其中一位老人看着斑驳的机器欲言又止，“资金不够？” “县里批了一万块钱下来，资金足够了。只是机械厂里的机器没有我们想要的，所以我就买了些零件回来自己组装。”她上前拍了拍外壳，簌簌掉下许多铁锈，空气一时间安静下来，头上似乎飞过一只嘎嘎叫的乌鸦。 “咳！别看它旧，但是非常稳固，就算十个人同时站在上面也不会有事！” 两位老人没说不信，也没说信，其中一位道：“小同志，你还会组装机械？” 苏静用一旁的手套擦了擦手上的铁锈，点头，“只要不是太难，我都能组装。” “那维修呢？会不会？” 看着另一个略显激动的老人，沉吟两声，“可以。” “恩，不错。” 两个老人同时道，随后一言不发巡视了圈家具厂便要离开。 苏静递上用礼品袋装好的木雕，语气诚恳：“这是我们红星大队家具厂做的伴手礼，用废料雕刻的不值几个钱，拿回去当作摆件也行。” 本想拒绝的两人听她这么说，只好接过。等车开远，苏静还站在原地注视着车的背影一动不动。 突然抬手猛拍脑袋，语气懊悔，“……忘了问何友梁的事了！” 不过这两个老人家从京城来，应该能整治那猖狂的厅长吧！ “小苏！快快快，咱们收到了好几个订单！” 大队长笑得牙花子都漏了出来，拉着苏静走到展厅，订购的人把门口堵得水泄不通。按照这个速度下去，订单都要排到下个季度去了！ 苏静也没想到反响这么不错，叮嘱大队长，“一定要守好家具厂，免得有眼红的来破坏机器。” “怎么会……”大队长想反驳，开会的时候公社书记把分成的事和其他大队的人都说了，怎么可能会有不知好歹的人来捣乱？ “防人之心不可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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