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儿看了看狗子，点了点头说：“有福气啊，这狗有福气，它要是养在别人家，可能就不会再给它看咯！” 老头儿蹲下身子，又重新仔细摸了摸阿丢胀胀的肚子。他放下随身背着的包，在里面翻找着要用的工具。 “来，你们帮帮忙，让它侧着躺下，扶好腿，不要让它乱动。”老头儿说。 “这是要干啥？”花儿不解地问。 “帮它把肚子里的腹水放一些出来，这样它就能舒服些。然后，我再给你们开点儿药，让它按时吃。但是，我丑话说在前面啊，它年纪太大了，这药多少会有些作用，但不一定能治得好。”老头儿认真地说。 “行！大爷，我信你，你说怎么弄，就怎么弄吧！”狗子抚摸着阿丢，扶着它轻轻地侧躺下。狗子扶着阿丢的两条前腿，花儿扶着它的两条后腿。 老头儿拿出了一根长长的针管，上面还接着一根细细的软管子，“谁能给拿个不要的盆来，接下腹水。”老头儿说。 “哎！我去找！马上拿来！”秦妈赶紧跑回屋，从厨房里拿了一个废弃的小铁盆。 “那我就要开始了，你们小心点儿按着，别让它乱动。”老头儿看着年纪不小了，技术还是很娴熟的，很容易地就把那根针管插进了阿丢的肚子里。 看到这里，大家心里都一紧，替阿丢感到痛苦。然而阿丢却非常配合，竟一点儿也没乱动，反而躺在那里，眯缝着眼睛，感觉很舒服的样子。 那针管刚插进阿丢的肚子，一种淡黄色的液体就从软管子里流了出来，源源不断地流进了那个破铁盆里。 “天呐，这么多水！这阿丢的肚子，得多胀、多难受啊！”花儿心疼极了，她腾出了一只手，抚摸着阿丢的后背，“乖，乖，把这水放出来些，你就舒服了啊。” 阿丢温顺地眨着眼，狗子看着也是悔到了心里。“对不住啊，阿丢，是我没给你照顾好，让你受这老大的罪……咱们听大夫的，很快就好了啊。”狗子摸着阿丢的耳朵，想让它能舒服些。 豆豆站在一旁，看傻了眼。她不敢想象，阿丢的肚子里竟然有这么多浑浊的腹水，而且，大家都不知道阿丢这样已经多久了。坚强的阿丢竟然一点儿也不吭声，一直自己默默忍受着。 “爷爷，阿丢它是会好起来的吧？”豆豆小声问老头儿。 那老头儿抬起头，看了豆豆一眼，不忍心伤害这个小女孩儿，但又不好说假话，于是说：“它会好些的，最起码，一定比现在舒服，也许，它渐渐就好起来了呢。” 豆豆听了那老头儿的话，没有再继续问了，她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她现在只想尽量对阿丢好，每天都对它好才行。 “大爷？阿丢它这到底是咋了？怎么肚子里有这么多水呀？平时它看着也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就是今天和我闺女儿玩儿的时候，突然就站不稳了，连摔了两跤。”狗子问。 “它这肚子里的腹水，也不是一天两天就有的，而是慢慢积攒着来的。水越来越多，肚子越来越大、越来越重。时间久了，它的腿也就站不稳了。这种情况，我还见过更严重的，那狗腿都变形了，都是被这肚子里的腹水给压的。”老头儿说。 “那这腹水抽出来以后，阿丢就能恢复正常了吗？”狗子又问。 “这不好说呀……等今天这次抽完，过个一两天，我再来看看它，再给它抽一次。有些狗，是能好起来的，但你这狗啊，岁数确实是有点儿大了……就看它自己的造化了！”老头儿看着阿丢，挠了挠它的下巴。“但这腹水是要抽的，如果不处理，时间久了，那它饭也吃不下了，身上、眼里都会发黄，最后身体就越来越差了。这可急不得啊，走一步，看一步吧。” “它这肚子里的水，今天不能都放完吗？还留一些在肚子里，那它会不会还是很难受？”花儿问道。 “可千万不能一次放完！最多只能放一半，要让它缓缓，过几天，再继续放。要是一下把腹水给放完了，有的狗可能马上就不行了。”老头儿边说边看着铁盆，阿丢肚子里流出来的水越来越多，眼看着就快有小半盆了。 大家都安静了下来，静静地陪着阿丢。 老头儿小声说：“看，这腹水放出来些，它就好受多了，这都要睡着了。”他打开包袱，拿出了一些药，嘱咐道：“这药啊，是帮助它恢复身体的，一定要让它每天饭后按时吃，千万别忘了！” “那阿丢除了吃药，我们还能帮它点儿别的什么事儿呢？”狗子问。 “平时啊，少给它吃些馒头、米粥类的东西，多给它吃些蛋白和肉，另外，肝脏也可以煮熟了给它吃。腹水这毛病是很伤肝的，吃肝补肝。”老头儿摸了摸阿丢的肚子，“这看着差不多了，不能再放了。你们扶好，我来把针给拔了。”说完，就熟练地把针给拔了出来。 “那您什么时候再来？”狗子问。 “我两天后再来吧，如果有什么别的情况，你不是知道我住在哪儿吗，就直接去找我。”老头儿说，“这肚子拿纱布再给它按一会儿就好了。” “行，那我知道了，真是麻烦您了。秦妈！来，帮忙按着阿丢，我去给大爷取钱。”狗子说完，就进屋去拿钱了。 “唉……”秦妈叹了口气，“这狗啊，和人一样，老了就可怜了。” “我看过那么多狗，这样的太多了。狗老了，就和人老了一样，不中用啊，不中用就容易遭人嫌弃，遭人嫌弃才可怜呐。它养在你们家就算是很有福啦！我看你们对它也不薄。人也是一样啊，老了要是不被子女嫌弃，被子女好生照顾着，那也不可怜，好着呢！谁还能不老啊？你说是不是？所以，你们也别太难过，人生就那几十年，狗就只有那十几年，它岁数不小了，够本儿了！”老头儿正说着，狗子从屋里出来了。 “呐，这钱您拿好。”狗子握着老头儿的手，诚恳地说，“大爷，你只要有办法，就一定要帮我救活它，我不怕花钱！它跟了我太久了。”狗子说着说着，声音有些哽咽了。 “放心吧！”大爷看狗子有些伤心，于是打断了他。“我能用的办法都给它用上，但它毕竟是条狗，一辈子就那十几年。所以无论结果如何，你也要平常心啊……” “哎呀，谢谢，谢谢你。”狗子把老头儿送出了门，站在门口看了好久，直到看不见老头儿的身影了，才又回到了院子里。 狗子蹲下来看着阿丢，心里一阵酸楚，眼泪终于还是忍不住，“吧嗒吧嗒”地掉了下来。 花儿知道狗子一个大男人，轻易是不愿意这样的。她跟了狗子这么多年，狗子无论遇到什么事儿，吃了多少苦，都不会轻易流眼泪。印象中，他只在小时候因为太过想念爷爷而哭泣，大了以后，也就不哭了。然而这一次，花儿看到狗子这般模样，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花儿知道，这时候最好不要说太多，于是她伸手拍了拍狗子的肩膀。秦妈看见了，也很自然地把阿丢交给了狗子，去厨房里忙活了。 “爸爸，阿丢会好起来的。”豆豆往狗子身边靠了靠，说。“嗯……它好像比刚才好多了，生病都是这样，会慢慢好的。傅老师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我们只要耐心等待就行了。”豆豆心里也很难过，但她不想让爸爸更担心，于是尽量表现得积极些。 “咱豆豆说的对，会好的，狗子，你别着急，咱们一起好好照顾阿丢，它才能好得更快。咱们要赶紧行动起来，按照刚才大爷说的那样，给它弄点儿吃的好好补补。再说了，大爷不是也没有说治不好吗，你可不能先放弃了。”花儿低下头，看了看狗子的脸，想让他放松一些。 狗子使劲儿挤了一下眼睛，挤掉了最后两滴眼泪。眼泪落到地上，渗进土里，很快就干了。“我把阿丢抱进窝里休息吧， 你们先进去。”狗子说。 “嗯，好。豆豆，走，妈妈带你先进去。”花儿搂着豆豆的肩膀，回头又看了看狗子。狗子现在需要一个独立的空间，他需要自己一个人待一会儿，他需要自己好好陪阿丢一会儿。 豆豆打开了一本书，但今天却无心阅读。“妈妈，爸爸是不是很伤心？该怎么办？”豆豆担心地问。 “没事儿，豆豆，你不用担心，爸爸他是个大人了，他只是和阿丢感情很深，一时接受不了阿丢生病罢了。他需要一点儿时间来缓一缓，咱们就给他点儿时间，好嘛？暂时我们都不要去打扰他。相信我，爸爸很快就好了。”花儿握着豆豆的手，看着她的眼睛。 豆豆想了想，说：“嗯，好，我尽量不给爸爸添麻烦，我也会多照顾照顾阿丢的。” “咱们一起照顾它，明天我就去市场上多买点儿猪肝回来，炖给它吃。”花儿说。 “好，从明天开始，我每天早上把我的煮鸡蛋蛋白分给阿丢，我吃蛋黄。这样它身体会好得快。”豆豆说。 “别担心，不还有我呢吗？都交给我吧，我也帮不上什么别的忙，做吃的我擅长，保管把阿丢养回来，养得白白胖胖。花儿啊，你要多和狗子聊聊，我从来没见过他像今天这样，看样子，是真的很伤心。刚才，我都没敢多说话，想着他心里一定很不好受。”秦妈说。 “是啊，这阿丢真的是陪着狗子长大的，一起经历了太多事儿。其实我也知道，它岁数真的也不小了，迟早会有那么一天的，但现在跟狗子说这些还是太残忍了，就像那大爷说的一样，走一步算一步吧。陪一天是一天，咱们就好好陪着阿丢，也多让着点儿狗子。”花儿透过窗户，看见狗子坐在阿丢的狗窝旁发着呆，就像丢了魂儿一样。 第二天一早，狗子下了床就跑去院儿里看阿丢，想看看过了一夜，阿丢好点儿没有。 争气的阿丢看着比前一天精神多了，它吐着舌头，站了起来，看上去站得也很稳的样子。 “阿丢，你感觉怎么样？看上去你好多了！太好了，从今天开始，咱们要听那个大爷的话，这样才能赶紧好起来。”狗子抱着阿丢的脖子，在它的脸上蹭来蹭去。 阿丢舔了舔嘴巴，看上去好像饿了。“秦妈！有啥吃的吗？可以让阿丢先吃吗？它好像饿了！”狗子喊道。 “哎！等着啊！”秦妈答应着，端了一盆热乎乎的东西，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这是啥？”花儿探头看了看。 “昨天那老头儿不是说，阿丢得多吃肝脏嘛？我看厨房昨天正好还剩了一点儿猪肝，扔了也可惜，我给蒸了一下，给它吃！”秦妈笑呵呵地说。 “太好了！我还准备早上去市场上买点儿呢，让阿丢先吃着吧，回头我再去多买点儿备着！”花儿说。 “等等！”豆豆叫住了秦妈。她把自己的煮鸡蛋剥开，把蛋白掰了下来，放进了猪肝里。“这个也给阿丢吃，吃了好得快！”豆豆笑着说。 “哎呦，那你吃啥呀？”秦妈问。 “我吃蛋黄就可以了，我就爱吃蛋黄。”豆豆回答道。 “那可不行，你现在是长身体的时候，奶奶的鸡蛋给你！好好吃，长得高高壮壮的才好。”秦妈说。 “哎呀，你瞧你俩！再多煮一个不就是了！一个鸡蛋能解决的事儿那不叫事儿。”花儿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狗子，这是蒸的猪肝，还热乎，赶紧让阿丢吃了！”秦妈对狗子说。 “秦妈，你有心了！真是谢谢你。”狗子说。 “哎呀，谢啥！咋说那见外的话？阿丢也不是你一人喜欢，我们大家都喜欢它，有啥要帮忙的，就尽管说，咱人多力量大，它赶紧好起来就行。”秦妈微笑着，想让狗子心里不要那么担心，不要独自承受可能会失去阿丢的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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