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p>
屋里人少，显得偌大的客厅很空旷阴凉，电话应答声也很突兀。</p>
白舒童抱臂在一旁听着。</p>
电话来的是一通噩耗。</p>
年初热河战役，顾承璟的东北军友人在抗战中被炮火炸断了手臂和腿，动用了家族关系，回南京就一直在红十字医院里救治，本以为在战场上捡回了一条命，是必有后福，结果战场上伤口处理仓促，致使感染加深，病情直转直下。</p>
人没了。</p>
顾承璟原本被松开的眉又拧了起来，挂了电话后，独自撑着手臂在那里站了许久，闭眸沉了许久才吩咐了下人备车。</p>
白舒童陪着他前去见故友最后一面。</p>
医院里，单人病人的房间，是哭嚎声。</p>
尽管时间不早了，里头还是来了许多的人，更有陆军上级。</p>
还未进房门，钞币洒落了一地，家属不要上级拿来的抚恤金，指着上级破口大骂，指责国府不出动空军，致使制空无能，东北军在前线伤亡无数。</p>
声音颤，积累了埋怨已久，一次性爆发了出来，屡屡破了音，让人听着跟着难受。</p>
白舒童看着床上已经宣布死亡的英雄，盯着那露出来的残肢看，颤了眼，实在也受不了，就提前出来了。</p>
夜很冷，凄厉控诉改变不了大局。</p>
回程的时候，在车上，顾承璟抽了一支又一支的烟，白舒童在他身边，在他又颤着手点上又一根烟的时候，伸了手。</p>
“我也要。”</p>
她摊了手在他面前。</p>
见他微愣了下，就自行拿了他新点的那支，放到了嘴边，轻抽了起来。</p>
是前所未有的感觉，像茶、像咖啡，苦苦的，温焦过了喉咙又过了鼻腔，烟雾缓缓经过，脑和身体短时地被刺激，像活了过来一样。</p>
然后烟气慢慢平息，又感受到了沉寂……</p>
如此往复。</p>
原来，抽烟是这种感觉。</p>
白舒童转头看着顾承璟，从不觉得烟是个什么好东西，可忽然懂了这感受，就有点心疼他，明知道不可为，但是还是关心，问，“军官长，你在想什么？”</p>
顾承璟看了看烟盒，里头已经没有了烟，他用力将纸烟盒捏了团，扔出了窗外，手里无意识打着火机砂轮，“在想，有时候，明明有能力却不为，是怎么个窝囊。”</p>
这种事，他不止经历过一回。</p>
火机啪嗒一声地关上盖，微黄的光从他脸上消失，在暗里，冷峻的脸只剩薄薄的牵强笑意。</p>
他又伸手去拿白舒童手上夹着的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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