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山林赶路

药的味道没有刚才那么霸道了，李壮和张青也把今晚要用的被褥和锅碗瓢盆、食物等需要的东西都搬到山洞里了，然后把骡子赶到了比较低的山洞里，再几个人合力，将一块比较大的石头挡在洞口，以保证骡子晚上不会自己出来，也能防止一些大型野兽进去袭击骡子。 女眷依次踩着石块进入洞里，轮到安安的时候，担心安安只有一个手不好借力，李壮和张青在下边用手托举着一床被子，万一安安不小心滑下来，只会掉在被子上，而不会受伤。 轮到男人了，张青举着火把在下边给大家照亮殿后，几人接力把柴火抱进洞里，莫嬷嬷在洞里已经开始做饭。 天已经完全黑了，山林里已经是野兽的天下，成群的狼对着月亮嚎叫，声音传进谷底，再反射回来，凄厉异常。 大家待的山洞足够高，一般野兽都爬不上来，所以大家并不害怕，此刻吸引众人的，是莫嬷嬷铁锅里炖的鸡。 鸡是用半包猪肉脯和一百文钱换的，前两天安安在路边休息吃零食的时候，恰巧碰到了一户人家赶着牛车带了十来只鸡鸭要进城卖，这家人带了两个孩子，见到安安猪肉脯吃的香，吵着闹着要吃，他们爹娘被烦的没办法，和汐娘商量请她们卖点给自己。 自家猪肉脯带的多，何况两个孩子很可爱，汐娘就同意了，得知对方是去城里卖鸡鸭，就提出用一部分猪肉脯还有一些钱买他们的鸡鸭，汐娘给的价格和他们进城卖一样，还省下了进城费，夫妻两很高兴，连同一筐鸡蛋和鸭蛋，都一起便宜卖给了汐娘。 现在天已经热了，鸡鸭杀了保存不住，就直接活着，绑了翅膀，扔在了车里带着，其他人都凑在一个车厢里，王春生不嫌弃鸡鸭的味道，和一车鸡鸭待一起，主要他怕没人看着，万一挣脱束缚跑几只，就得不偿失了。 鸭蛋则用一个小坛子，加盐腌了起来。 今晚莫嬷嬷杀了三只鸡，做了临沂特色炒鸡。 先把鸡切成小块，然后用油和葱蒜姜爆锅后，再加入鸡快速翻炒，等鸡表面炒的微黄，加入水炖，出锅前再加入洋葱和辣椒炒一会就行。 其实安安更喜欢小鸡炖土豆，不过土豆是很珍贵的种子资源，除非陷入没食物要饿死的境地，否则不会动土豆一个皮皮。 除了炒鸡，主食是莫嬷嬷自己摊的玉米绿豆煎饼，用煎饼卷着鸡肉和大葱吃，一顿主食，肉，菜都有的丰盛晚饭就做成了。 炒鸡的香气随着火焰的挑动，飘出洞口，又被外边的风吹散。 等大家美美的吃完晚饭，收拾好碗筷和锅具，就可以睡觉了。 洞口的火堆要整晚燃着，安安晚上吃的比较多，不想直接睡觉，主动提出和哥哥一起守前半夜，让大家都去好好休息。 汐娘没说什么，在火堆上架上水壶，烧上热水，确保两个孩子渴了就有热水喝，又给安安和阿泽拿了一床被子，让两人盖上，山里的深夜，总是会更冷些，就回里边睡觉了。 月亮已经静悄悄爬上了树冠，今晚月亮只有一个小牙，并不算明亮，周边星星环绕，安安和阿泽静静的看着天上的星星。 一天的赶路，大家都很疲惫，不多时，洞里响起了此起彼伏的鼾声。 火堆旁的水已经烧好了，阿泽拿出了些花果茶泡上，给安安倒了一杯，自己也倒了一杯，并排坐在地上。 “安安，你花了这么多年的心血在果园和庄稼上，如今刚有点收获，就要全部放弃，会不会很可惜？这一路上的各种危险，有没有害怕？”一路都很匆忙，阿泽还没来得及关心妹妹。 “哥哥，那你失落嘛？” “为何要失落，是因为不能参加会试了嘛？说一点难过没有那是假的，不过比起一家人好好的在一起，这点牺牲是值得的。”阿泽语气并没有任何难过的情绪，仿佛唾手可得的功名利禄与他无关。 “我听外公说了，书院的先生说若你下场，必定金榜题名，如今却因为这事让你一身才华无处施展，委屈了哥哥。”安安担心阿泽心里失落，却不肯说出来让大家担心。 “不用担心我，我是真的不在意，如果我真的有本事，即使我不继续参加科考，在其他地方，我依然可以发光发热，不必拘泥于一处不如意，如果功名利禄的代价是不能和家人在一起，那于我，没有任何意义。” 阿泽给火堆又添了几根柴火。 “我也不怕，哥哥，其实我最害怕的时候是之前为了找阿泽在山里碰到了狼群，当时只有我自己，一堆眼睛闹着绿光的狼盯着我，感觉下一秒就要冲上来吃掉我，当时我真的很害怕，我怕我被狼吃了，不知道外公，外婆，爹爹，娘亲，还有你得多难过，我当时大脑就一个念头，我一定得活下去，我不能死在那里，我得活着找到阿齐，也活着去见你们，我做到了！从那以后，我就不会怕了，因为你们都陪在我的身边！” 即使安安的语气没有起伏，但是阿泽感受到了安安当时的无助和恐惧，心疼的搂着安安，要让安安知道，她一直都不是一个人。 “哥哥，我知道因为这件事你一直责怪自己，也不喜欢阿齐，但是我不希望这样，那只是意外，我都不在意，我希望你也可以从这件事中走出来，不要再怪自己，也不要怪阿齐了好嘛？阿齐真的是个好孩子！”安安趁着阿泽心情好，赶紧给沈修齐说好话，即使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了，她也希望阿齐在家里，是所有人都喜欢的。 “好，我原谅他了！”阿泽从来不能拒绝妹妹的任何请求。 “其实哥哥，无论是果园，或是我种的庄稼，我也并不是全部放弃了，我把种子都带出来了，不过是换个地方重新开始。而且我培育出来的这几样东西，都教给乡亲了，也看到了我的努力给大家生活带来的改善，我很知足了。” 阿泽心疼自己妹妹的懂事，又欣赏安安有重头再来的勇气。 兄妹两人就这样坐在洞口，喝着茶水，天马行空的分享着在对方不在的时间里发生的各种趣事，看着天上的星星和月亮一点点的西移。 到了后半夜，也没有去叫王春生来换着守夜，兄妹两人想让他们都多休息会，自己白天可以在车里睡觉，而春生哥既要换班赶车，又要和外公他们一起应对各种突发情况，明明也没比自己大几岁，却承担了更多。 今天白天赶路已经很累了，而且他两也想两人可以这样，没人打扰的多聊会天，所以干脆整夜不睡，来个彻夜话谈。 等月亮西沉，太阳东升，张老爷子先醒了，看兄妹二人还守在洞口没睡，也没说什么，叫醒其他人都起床，吃完早饭要继续赶路，这样才能确保在天黑前赶到下一个山洞。 倒是王春生自己，一个劲的和安安与阿泽道歉，说自己睡的太死了，让他两替自己守了整夜，实在不好意思，银杏也掐了好几把王春生，怪他睡的和猪一样。 安安赶紧解释，是自己和哥哥白天睡多了，晚上睡不着，夜里的星星也很好看，两人一聊天，就不困了，特意没叫的春生哥，让两人千万别放在心上，春生哥一直都很辛苦，让银杏别错怪了他。 银杏这才不掐王春生了，让他赶紧下去，把骡子喂完在回来吃饭。 今天的早餐是鸡蛋饼和白米粥，还有一碟酱黄瓜，这是谷雨和银杏知道安安最近胃口不好，特意从一农户那里买来的，味道很好，但是数量不多，两人一致决定这是专属安安特权，其他人都没得吃。安安很感动两个好姐妹如此待自己，每次吃的时候，都给两人也夹几筷子，让两人和自己一起吃。 莫嬷嬷又蒸了几十个馒头，这是留着中午吃的，赶路时间紧，中午就在车里将就一下，用馒头夹腊肉，就着凉茶水，饭汤都有了，管饱又抗饿，很适合路上吃。 就这样，白天赶路，晚上住山洞，三天过去了。 大约还剩最后一天路程的时候，事情发生了点变化，昨晚谷雨和银杏水喝多了尿急，两人结伴，叫王春生跟着一起，下洞上厕所，因为谷雨是女孩子，而且和王春生不熟，上厕所必须避开王春生，又不能和银杏走远，脱离王春生在的范围会遇到危险，两人就商量着去骡子待的洞里上厕所，王春生守在洞口。 解决完生理问题，出来的时候，谷雨不小心把张老太太放在地上的装药的口袋弄洒了，药粉撒了一地，刺激的味道顿时布满了整个山洞，连捂着鼻子的骡子都感受到了，不安的嘶吼窜动。 山洞里睡觉的人也被惊醒了，张老爷子让几人带上家伙和火把，赶紧下来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这一看不得了，两头骡子有点发疯，一直在挣脱绳子，想往洞外跑，王春生一个人拉不住两头发疯的骡子，他自己拽着一头骡子，银杏和谷雨一起拽着一头骡子。 在门口闻到浓烈药味的张老爷子猜想，大概是太过刺激的药味，让两头骡子受不住了，赶紧和张青把洞口堵门的石头移开，让王春生把骡子先牵出来，在待下去这骡子非得发疯。 李壮也进去帮谷雨两人牵制另一头骡子。 等王春生的骡子刚牵出洞口，说时迟那时快，另外一头骡子的缰绳挣脱掉了，直接甩开李壮，向洞口横冲而去，谷雨和银杏正在外出走，谷雨在中间没来得及避开，让骡子撞到了地上，骡子直接冲了出去。 张家人带的行李多，少了一头骡子意味着要放弃大部分的行李，张青见骡子冲出来，想都没想，拿着刀就跟着发疯的骡子奔向了黑夜，张老爷子怎么喊都不回来。 洞外的骡子被风吹了一会好了些，不过还是有些狂躁不安，银杏扶着被骡子撞到的谷雨，李壮赶紧把地上的药粉都装进袋子里，不能让更多的药味散出去了，这头骡子，他们说什么都不能再弄丢了。 其他几人也都下来了，见谷雨受伤，安安赶紧过来一起扶着，还好谷雨目前挺得住，还能上去山洞，免去在地上直接处理伤口，毕竟不如洞里方便。 谷雨需要脱衣服检查，男性都在下边待着，安抚情绪有点暴躁的骡子和等张青回来。 安安小心的帮谷雨脱去外衣，仔细的检查身上的每一处，目前还好，只发现了背后青紫了一片，张老太太稍微有点医学知识，检查了谷雨，按了几个地方谷雨都说不疼，看来没伤到骨头和内脏，只是皮外伤，也是万幸。 银杏帮谷雨把手上青紫的地方，都用药擦一遍，等药干了，在穿上衣服。 后半夜，大家再无睡意，因为张青还没回来。 虽说骡子很重要，但是没有人重要，只要人能平安的回来，就算只剩一头骡子也没什么，大不了后边的路程艰苦些，张老太太站在洞口，频频向外张望，心里祈祷着张青这孩子可一定得平安回来，不要死心眼一直追骡子不放。 谷雨和银杏觉得是自己做错了事，要不是她们夜急给药粉碰洒了，两头骡子也不会发疯，现在也就不会丢了一头骡子，张青也没回来，蹲在角落无声的落泪，也在祈祷愿意用自己的性命换张青和骡子平安无事的归来。 安安在一边安慰着两人，但也知道，只要张青不回来，说再多，两人也听不进去。 还好，大约寅时末，张青骑着骡子从后边的路赶回来了。 张老太太噌的下了洞，揪着张青的耳朵拎一边就开始骂人，实在气他死心眼，大晚上的，在深山里，都敢去追一头发疯的畜生，一个不小心就回不来了，这要出什么事，她怎么有脸见阿贵夫妇，不好好骂他不长记性，下次万一再有这事，估计还敢这么做。 安安很少见外婆生气骂人，竟然还挺吓人，小老太太骂的急了，还掺杂着几句听不懂的长安方言，难为张青，六尺高的壮汉，被外婆骂的弓着身子低着头，连个眼神都不敢看外婆。 大家都不敢去劝张老太太，见张青无事，该准备早饭的准备早饭，该收拾行李的收拾行李，远离火力输出点。 等早饭好了，莫嬷嬷喊大家吃饭，张老太太刚平息了怒火，准备叫大家一起去吃饭，结果王春生又过来添了一把火。 原来刚才张老太太只顾着担心张青，没注意，张青骑着的骡子上还驮着一头被刀抹了脖子的小野猪。 张老爷子看到了，见老太婆正在气头上，没敢吱声，只让李壮悄悄的拿走，处理好再放回车厢里，谁想王春生看到了，直接过来问张青是怎么遇到的野猪，又怎么打死的野猪。 这张老太太一听还了得，刚熄灭了的怒气更爆裂了。 估计这个早饭是吃不成了，因为除了张老太太在骂张青，银杏也在一边揪着王春生的耳朵在骂，气他实在没眼色，就会火上浇油。 众人不管他们，把东西收拾好，给骡子套上车厢，等李壮处理好野猪，确保不会有血腥味了，直接叫停还在气着的两人，赶紧上车出发，等上车再接着骂。 所以今天一路上，其他人吃着莫嬷嬷做的早饭，听着张老太太骂张青，至于为什么王春生不用挨骂了，因为他终于机灵一回，抢着去后头赶车，银杏鞭长莫及。而张青却跑不掉，张老太太一边给张青被树枝划伤的手臂涂药，一边训人，难免因为情绪激动上药手重了些，疼的张青龇牙咧嘴的。 安安真的佩服自己外婆，是怎么做到骂了一上午，词都不重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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