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晌午时分,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在覆盖着积雪的屋檐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此时的太傅府前,已是车水马龙,络绎不绝。一辆辆装饰华丽的马车缓缓驶来,车上载着各式各样的礼品,堆积得如同小山一般,彰显着宾客们对太傅的敬重与祝福。 郑长忆身着一袭华服,坐在装饰考究的马车内,眼神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他故意挑选了这个宾客最多、气氛最热烈的时刻抵达,就是要让所有人都见证这一刻。随着马车缓缓停下,郑长忆从容不迫地走下车,身后紧跟着一群抬着礼箱的小厮,他们的步伐稳健,礼箱上的红绸随风轻扬,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门口的官员和小厮们见状,无不震惊于这些礼品的数量与规格,纷纷投来好奇与羡慕的目光。管家见状,连忙迎上前去,一边行礼一边暗自揣测着郑长忆此番来意。他匆匆赶往里屋,向正在准备迎接宾客的太傅通报:“老爷,郑大人到了,而且……他还带了不少礼品,其中包括三箱珠宝,看起来非同一般。” 太傅闻言,手中的茶杯微微一顿,随即放下,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襟,快步走出房间。来到府门前,太傅一眼就看到了那三箱熠熠生辉的珠宝,心中顿时明白了郑长忆的用意。他抬头望向郑长忆,只见对方面带微笑,眼神中却藏着几分狡黠与挑衅。 二人对视片刻,仿佛有千言万语在无声中交锋。 郑长忆微微一笑,上前几步,恭敬地行礼道:“太傅大人言重了。这些珠宝中,有一份是晚辈特意为大人准备的贺礼,愿大人福寿安康,长命百岁。至于另外三箱……”他故意顿了顿,目光中闪过一丝狡黠,“是青州郑氏的贺礼,家父家母感激大人前些时日的相助,特意命晚辈备礼报答。” 太傅假笑着胡子微微颤抖,这个郑长忆真是越来越有主意了,他这么把聘礼当贺礼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送到自己眼前,自己就不能不收。这样不仅让郑长忆得了个名声,还逼着他收回自己下聘的意思。 “郑大人真是孝心可嘉,老夫感激不尽。”太傅挤出笑容,他亲自上前扶起郑长忆。 太傅的目光在郑长忆身上停留了片刻,那锐利中夹杂着几分审视与深意,他轻轻拍了拍郑长忆的手背,那力度既显示了长辈的慈爱,又不失为一种微妙的警告。“郑大人,你不仅才情出众,连这待人接物之道也是愈发炉火纯青了。老夫真是欣慰之至,青州郑氏有子如此,何愁不兴?” 言罢,太傅转向周围众人,声音提高了几分,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诸位,今日有幸得郑大人光临,老夫的寿宴更添光彩。午宴之后,还请诸位稍作休息,下午将有京城名震一时的‘梨园春’戏班子献艺,定能让大家一饱眼福。至于晚上,更有精心筹备的夜宴,希望大家都能尽兴而归。” 郑长忆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淡然的笑,眼中却闪烁着自信与从容。 “太傅大人盛情难却,晚辈自当遵命。能在此聆听名伶妙音,品尝佳肴美酒,实乃人生一大乐事。” 话音刚落,前厅内顿时响起一阵微妙的波动。那些官员们,目光闪烁,嘴角挂着假意的笑容,却暗暗交换着意味深长的眼神。 “哎呀,郑大人,真是好福气啊,能被太傅大人如此看重,真是让人羡慕不已。”一位官员上前,声音里带着几分刻意的热情,但那眼神中的讥讽却如同锋利的刀刃,无声地切割着空气。 郑长忆微微一笑,那笑容里藏着几分苦涩与无奈,他轻轻拱手道:“哪里哪里,都是太傅大人抬爱,长忆感激不尽。” “郑大人客气了,您如今可是皇上跟前的红人,我们这些老骨头哪里比得上?”另一位官员接过话茬,语气中带着几分酸溜溜的味道,明眼人都能听出其中的讥讽之意。 郑长忆心中暗自叹息,这些官员们表面上对他恭敬有加,实则暗地里都在嘲笑他曾经的经历,将他视为政治斗争中的一枚棋子。他轻轻摇头,淡然道:“在下不过是顶着虚职的闲官,岂敢与各位大人相提并论?只愿能尽心尽力为朝廷效力,不负皇恩浩荡。” 他们或明或暗地继续着对郑长忆的评头论足,甚至有人开始用更加尖刻的言辞来挑衅他。 就在这时,太傅的声音适时地响起,打断了前厅内的喧闹。“各位大人,今日乃老夫寿辰,请各位进正院入座。” 午时的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在太傅府邸的正院上,为这场盛大的午宴增添了几分暖意。宾客们络绎不绝,纷纷涌入院中,寻找着自己的座位。太傅特意在正院摆下了数张大桌宴席,以款待这些前来祝寿的官员与宾客。 然而,在这热闹非凡的场景中,郑长忆却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他并不喜欢这种与众人挤坐一堂的宴席,觉得那样的氛围太过嘈杂,难以让他静下心来。于是,他挑了个相对安静的角落坐下,手中轻轻把玩着酒杯,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穿梭在人群中,寻找着那个让他心心念念的身影。 今日是太傅的生辰,太子严孤山又刚刚回京并带来了显着的政绩,自然是这场宴会中不可或缺的人物。郑长忆心里清楚,太傅不会不邀请太子,他只是想亲眼看到太子出现,确认他是否安好。 屏风外传来一阵阵恭维与喧闹声,许多官员纷纷起身,向某个方向迎去。郑长忆的心猛地一跳,他知道,那一定是太子来了。他忍不住站起身,目光穿过人群,向那个方向望去。 果然,只见众人簇拥着一位春风满面的青年男子走进院子。他身穿华贵的锦袍,头戴玉冠,面容俊朗,气质非凡。正是严孤山。他一边与周围的官员交谈,一边微笑着向众人点头致意,显得极为亲民与随和。 郑长忆的目光与太子的眼神在人群中交汇了一瞬,却被周围的人群挡住了视线。郑长忆的心中涌起一股淡淡的失落感,但他很快便恢复了平静。他默默地坐回原位,继续观察着宴会上的一切。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引起了郑长忆的注意,竟是李源。太傅一向不喜李源的出身和做派,这次下帖请他估计也是因着近期的事想拉拢太子一党。 李源似乎注意到了郑长忆的存在,他的目光在人群中搜寻了一番后,最终停留在了郑长忆的身上,却很快也被前来恭维的官员们团团围住。 郑长忆觉得好笑,小声让金环去要点茶水来,偷偷在自己的酒中掺了水,慢慢抿了几口,乐津津的看李源手足无措。 午宴的氛围愈发浓厚,宾客们分坐两桌,各自为营,气氛微妙而紧张。郑长忆所在的这一桌,聚集了朝中多数维护皇权稳定的保守派官员。他们身着官服,面色凝重,不时低声议论着太子严孤山与李源等进攻性新派的种种行为。在他们眼中,太子与李源那种激进的弹劾官员、除弊革新的做法,无疑是在动摇朝堂的根基,甚至有人开始怀疑太子是否有着夺权篡位的野心。 郑长忆坐在这一桌的角落,耳边充斥着这些议论声,心中五味杂陈。 他对太子的敬仰与爱慕却如同烈火般炽热。他深知太子所行之事,皆是为了大齐的江山社稷,为了百姓的福祉安康。然而,这些在保守派官员眼中,却成了太子企图夺权篡位的证据。 他意识到,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于是,他端起了酒杯,起身离开了自己的席位,穿过人群,径直走向了太子所在的那一桌。 当他走到李源身边时,整个宴会厅都仿佛静止了一般,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了他的身上。 李源和太子都露出了惊讶的神色,他们没想到郑长忆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然而,更让他们震惊的是郑长忆接下来的举动。他微笑着举起酒杯,对着李源说道:“李侍郎,近日您除去科举舞弊之弊,真是让天下士子欢欣鼓舞。我虽不才,但亦知此举之重要。今日借此机会特来敬您一杯,愿我大齐科举昌盛,士风清正。” 李源闻言连忙起身,他心中虽有诸多疑惑与不解,但只当是郑长忆又抽风,敛袖体面的举杯:“郑大人客气了,只是听说郑大人身体抱恙,这酒我干了,大人随意即可。” 然而,郑长忆却并未听从李源的劝阻。他轻轻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无碍,毫不犹豫的将杯中的酒液一饮而尽。 这桌上的很多人都没见过郑长忆出席什么宴会,眼下这举止实在反常。一时间,宴会厅内议论纷纷,各种猜测与揣测不绝于耳。 郑长忆像是没听到一般,拿起桌上的酒壶给自己重新斟满杯,他再次举起酒杯,表情有点勉强的对着太子说道:“太子殿下,下官也敬您一杯。” 太子严孤山闻言愣住了片刻,他刚刚看郑长忆的动静是在这里直接表演投靠自己,但这副表情让他不知道该不该举杯,他一下子没搞懂郑长忆这唱的是哪出。 他深知这一杯酒的意义与分量,更知道喝下这一杯可能会带来的后果——暴露他们之间的秘密关系,引来皇帝的猜忌与打压。 然而他的身体却无法拒绝这份来自郑长忆的邀请。 他不由自主的举起酒杯与郑长忆的酒杯轻轻相碰。那一刻,两人的眼神交汇在一起,仿佛有千言万语要说,却又都化为了这轻轻的一碰。然后他们同时一饮而尽。 众人都被这几人的举动惊呆了, 从他们的视角看,郑长忆那么不喜太子,还不是要来主动拉拢。如今不仅太傅寿宴邀请太子党,就连皇帝也对其赞赏,今后如何站队,简直一目了然。 李源也是这么想的,他看郑长忆脸颊泛红,又不解又心急,趁着众人哗然低声道:“你发什么疯?” 然而郑长忆却只是微微一笑,偏头压低声音对李源,一本正经说道:“笨蛋。” 李源愣了一下,严孤山耳力极好,已然听懂,脸上的笑几乎藏不住,故意沉声压住语调里的欢欣,朗声道:“能得郑大人青睐,本宫实在荣幸。” 说白了,郑长忆的意思就是皇帝的意思。 郑长忆敏锐的捕捉到太子面上的笑意,不由得内心雀跃。 人声鼎沸处,你我互通心意。 这种巨大满足感和禁忌感让二人心脏狂跳。 他憋笑憋的实在忍不住,面色很不好的告辞离开了这桌。 一旁的李源看严孤山喝完那杯酒后面色也格外凝重,以为是郑长忆给太子摆臭脸了,还好心劝道:“郑寺卿任性惯了,您别跟他计较。” 太子听完差点没绷住,赶忙优雅的抬了抬手,示意他不必再说,再说自己真要笑场露馅了:“李大人费心了,我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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