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讨厌

意料之中的答案。 程无痕低头凝视，少女的神情如钢铁般坚定，仿佛与多年前的那个人重合。 那夜的熊熊的烈火，焚尽一切，破开的牢笼， 少女如捧起珍贵的宝物般轻柔地捧起他的脸，那琥珀色的眼眸中，火光摇曳，她的神色，恰似那燃烧的火焰一般坚定。 “去吧，你们自由了。” 那一刻，程无痕就知道，自由这种东西对他不重要，他新生展开的翅膀已经刻上了她留下的痕迹，再也飞不起来， 想要留在她的身边。 这么多年过去，真的是一点都没变。 他细细的啄吻她的面颊，动作视若珍宝般小心翼翼，如同被完全驯服的忠犬，少女白皙的手落在他小麦色的后背。 伏下的身躯肌肉线条流畅，肩胛骨凸起，在灯光下铺上一层光，背部细细的红痕愈发醒目。 “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 他说。 程无痕爱宋玉婵的固执，一旦被纳进她划进的范围，她会为你付出一切。 无畏正邪，无畏世俗。 她的眼中只有你。 他爱死的这种感觉。 就如年幼的他在火光中不愿意松开她的手，她却冲进火光之中救出了程无棱，告诉他，他们自由了。 他固执的拉着她问， “我们还会再见吗?” 她说，“会的。” 短短两个字，短时间的重逢，然后再被迫分开。 即使痛苦如潮水般汹涌，他们也坚韧地忍了下来。不论是植入星骇时的切肤之痛，还是逃亡路上的九死一生，只要心中怀揣着能与她相遇的希冀，就舍不得让自己轻易死去。 没关系，他最擅长的事情就是忍耐了。 植入星骇很痛，很痛，压制反噬也很痛苦。 他爱她的固执，又怕她的固执。 恢复记忆以后，她会讨厌他吗?哪怕他不是出于本心说出来了伤人的话。 他真的是连过去的的自己都会嫉妒。 所以才会想着把人关起来，只要不让事情发生，她就不会想起来了。 可是，在怎么样也无法拒绝宋玉婵的要求。 程无痕抱的很紧，呼气却放的很轻，声音轻的不行，“到那个时候，不要讨厌我好吗?” 宋玉婵一时间没有明白他意思，宋玉婵抬起氤氲水汽的杏眼，朦胧对上一双滚烫的金色眼眸。 明明是再简单不过的对视，却是那般的炽热、忐忑、紧张、复杂的情绪交织缠绕在一起，形成深邃的金色海洋，无垠且幽暗，几乎要将她溺死在里面。 “我为什么会讨厌你?” 她十分疑惑的喃喃着，明明做成了这种事，居然还会怕她讨厌他吗? 心脏酸胀的不行。 “你想要的我会给你，只是，不要讨厌我。再过一段时间就能出去了，等到“它”的成熟，一切就位。” 程无痕固执的重复着刚刚的话，仿佛一定要从宋玉婵嘴里听到自己想听的话，高大的男人整个看着脆弱的不成样子。 “我不会讨厌你的。” 逃逸的异端暴走时，在没有建立精神链接的情况下，可以通过交换压抑躯体里的暴走因子。 宋玉婵知道出门的程无棱又在战斗着。 为了去除弱点，他们会采取痛苦转移，似乎是双生子之间特有的羁绊，一方战斗，一方承受痛苦。 而如今，她有能力为程无痕减轻痛苦。宋玉婵对他没有厌恶之情，在昏沉迷蒙之间，她艰难地聆听着男人的话语，稍稍转动头部，目光落于男人举起的右臂，只见那手腕处缠绕着青灰色的纹身。 像是一条锁链。 s、t、r、a、w 拼成完整的意思是--“草莓” 宋玉婵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脑子炸开烟花，思绪变得遥远， 一张模糊的若隐若现地出现在眼前。少年的手中，捧着一个崭新的草莓小熊，细腻的绑带如丝般柔滑，紧紧地缠绕着它。 少年小心翼翼地将草莓小熊递到她的手中。 “小婵最喜欢这个了。” 少年身旁站在另一位少年，“姐姐，怎么呆住了，明明隔一段时间就看着展柜里的这个小熊不是吗?” “快拿过去，我来帮你拍张照片。” 画面转移。 数道高大的黑色身影站在身前，他们的视线冰冷，像是打量着物件一般。 冷酷的黝黑的木仓指着她。 为首的男人毒蛇一般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那群人的中间，站着那两名少年。 他们说， “你很烦，不要跟过来了。” “像是狗皮膏药一样。” “走吧。” “没必要再见面了。” 他们言语交替的说着和刚才截然相反的话语。 视角的主人视线缓缓下移，地上安静的躺着那破碎的草莓小熊，如一颗被遗弃的心，孤零零地躺在冰冷的地上。它那原本柔软可爱的身体，棉花从它手臂处破开的手臂处溢出。 女孩拿起那只小熊，喉咙中发出的呜咽仿佛是来自深渊的悲鸣，痛苦如潮水般淹没了她。 “我讨厌你们。” 滴落在手心的泪水滚烫的不行，他们跟着那些人离开了。 明明说好了，是家人，永远不会抛弃对方。 他们背叛了她。 她讨厌他们。 可是，女孩没有看到，少年们那佝偻的背部，仿佛丧家之犬。 可是，脱离出来的宋玉婵却看到了。 她看着少年上了那些人的车，那些人衣服身后沙漏形状的logo清晰可见。 她的心脏犹如被千万只毒虫啃噬般疼痛难忍，仿佛要爆裂开来。她觉得自己的生命正在一丝丝地流逝，仿佛即将坠入无尽的黑暗深渊，死掉似乎已成为无法避免的结局。 她死命地咬住男人的肩膀，力度之大仿佛要将他的肉咬下来。鲜血从男人的肩膀涌出，与她的泪水交织在一起，如同一幅凄美而血腥的画卷。 人一旦被抓住软肋，就像被剥开壳的螃蟹，身体最柔软重要的地方被人用刀指着，然后不得不做出一些违反本身意愿的东西。 最后伤害重要的人。 这是一个无法解开的死结。 在这个世界，弱小是原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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