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承多半还真打着妹妹婚事的主意。这小子可是比较有野心的。</p>
技术上不如自家儿子,又想上进,可不得走其他路子么。</p>
他妹子也是确实挺出挑的。没准努力运作一番，真的可以嫁到哪个领导的家里。</p>
那于承自然就能沾光了。</p>
不过,“毕竟是亲妹子，也不可能把于朵塞给什么歪瓜裂枣吧？”</p>
她明白了,于朵这回不但是要争眼前的父母遗产，更是要争之后找对象的自主权利。</p>
吴大妈道：“这归根结底啊,还是得于朵自己有工作、能自立才好。”</p>
反正靠于凌肯定是靠不住的。</p>
且不说她自己都没有工作。就是有,她肯拿于承赔偿给她的钱或者自己挣的工资养着妹子？</p>
于朵跟于凌,中间有十年一共就见了几回面而已。</p>
要说多姐妹情深是不可能的。</p>
于凌如今肯给于朵出生活费，图的就是有人跟她共进退,把父母留下的钱闹到手。</p>
周大妈点头,“所以啊,于朵她才想把父母留下的那份钱拿到自己手里。这手头有钱了,心头才能不慌嘛。老于头看她有希望考大学,肯定会供她继续读书的。”</p>
所谓的自立,不就是能自给自足嘛。</p>
有了钱，可以解决生活中99%的问题。</p>
杨大妈道：“但她和于凌一伙,真能把钱闹得下来？她们姐妹又能坚持多久？我看于承不会轻易妥协的。”</p>
大妈们都不看好于家姐妹的抗争。</p>
要吃饭的呀！</p>
于朵还没有工作，也就是说没收入。</p>
于凌的收入还得靠那两口子按月赔给她。如今闹翻脸了,还会不会按时给可不好说。</p>
那她们姐妹暂时只能靠于凌带回家的钱过日子。</p>
于凌现在找不到工作,肯定把那些钱看得很重,自己都不舍得花用的。</p>
她们这样要跟于承斗,胜算真不大。</p>
于朵自然也想到了。</p>
回到房间里她就对于凌道：“二姐,我也不好平白用你的钱。”</p>
于凌看她没有被那几个大妈说得动摇松口气。</p>
“等爸妈留的钱闹下来，你再还给我不就好了。”</p>
于朵心道：那要是闹不下来呢？</p>
“二姐，咱们不能一直这么拖着吧。”</p>
拖一天多一天的花销啊！</p>
要是最后闹不下来，她还得背债。所以于朵想听听二姐有什么长远打算。</p>
于凌道：“我其实没想到你今天会闹起来的。你事先也没打声招呼，幸好咱们配合得还不错。”</p>
于朵苦笑，“我也不是计划好了要闹的。”</p>
就真的是一时情绪失控了。</p>
不过，闹都闹了，也不后悔。就是这回一定得闹出个结果来。</p>
不然，以后的路子就窄了。大哥这个所谓的一家之主真的会把她当家里资源使用。</p>
于凌道：“只要你不退缩就好。毕竟你是有退路的，到时候去认个错，把责任往我身上一推就行。放心，虽然事前没有计划好。但我刚才也想了一下后续。这几天先这么过。等元旦一过，我就去厂里找于承的领导。”</p>
公检法这会儿肯定是无暇给她们做主的。</p>
比起那些大案、要案，他们兄妹的事真的是鸡毛蒜皮的小事。</p>
而且公检法的人现在没准自己还陷在坑里没‘解放’呢。</p>
她去派出所办户籍回迁也发现了，正常上班的公安都不多的。</p>
也就户籍民警不容易惹上什么事儿，还在正常工作。</p>
而且，就算公检法正常运转，六年前的事了现在还真未必闹得出个结果来。如今法律条文都还不够完善呢。</p>
但是，于承这个人好面子。而且一心想在机械厂往上爬。</p>
有在意的东西，那就好办了。</p>
她就去找机械厂的领导。</p>
第一趟先去办公室找。后头可能门卫就不给她进门了，那她就去领导门口蹲守。</p>
反正机械厂的宿舍楼就在这附近。</p>
她每天去，带着干粮去。</p>
领导走哪她跟哪。</p>
也不捣乱，就门口蹲着。</p>
如果领导去赴宴，她就蹲在饭店大门附近啃馒头就白水。</p>
或者守在停车场领导的配车旁。</p>
“我反正在外头十年，脸皮早就磨厚了！元旦前你就安心去办板报，我在家做饭。元旦后我负责出去蹲于承领导，你在家做饭。”</p>
反正居委会也不可能给她安排工作。那她就不怕事了，光脚的不怕穿鞋的。</p>
于朵听了她的计划失笑。这确实是个好办法！</p>
领导不厌其烦之下，肯定会督促于承赶紧解决家庭纠纷的。</p>
没准大哥真的不得不妥协。</p>
谁让他还想升职加薪呢。反倒二姐，如今回来找不到工作，她真的是能豁得出去的。</p>
她点头，“你直接去领导家吧，别连累人家门卫大叔了。我明天就去打听一下他们车间主任住在哪里。那这期间用了多少生活费，你先记好账。等钱闹下来，我马上还你。”</p>
这么一规划，感觉路子敞亮多了。</p>
第二天果然就是于凌做饭，于朵吃上了现成。</p>
而于承一家四口则到食堂去吃。</p>
吃食堂肯定不如在家吃划算啊，就算工厂有所贴补。</p>
不过暂时几天，大家都还行。</p>
在家遇上了，四个大人互相怒目而视，暂时没谁先怂。</p>
于朵的板报在元旦正式到来前也就办好了。</p>
王科长这回也把宣传科元旦发的劳保给了她一份。</p>
她把发的大米和菜油都拎回来给了于凌。这都用得上的。</p>
于凌皱眉道：“这给了你职工福利，其实也是没让你真做白工。万一以后不成，人家也不亏欠你啊。”</p>
于朵点头，“是的啊。”</p>
她那个工作真说不上十拿九稳的。</p>
也是如今工作紧俏，家里又什么人脉都没有的过。</p>
于朵从宣传科借了上周的《人民日报》拿回来看。上头基本都是对十一届三中全会精神的解读。</p>
她之前就打算好好研读一下，趁着元旦厂子里放假就把报纸借回来了。</p>
准备这几天好好看一看。</p>
她之前翻了翻，了解了一下大概内容。还没有细看。</p>
这会儿事情忙完了，吃过午饭就拿出来看。</p>
但想到拿回来的劳保和二姐的话，于朵心头还是不免乱糟糟的，有些看不进去。</p>
她这几天都和二姐一起开火吃饭，也发现了二姐如今花钱很是谨慎。</p>
二姐弄了一块油布。就干净的小方巾，用油浸泡过再滴干。</p>
每次炒菜的时候就用油布擦一擦锅底，就代替了放油。</p>
也、也太省了吧！</p>
于朵头一回看到的时候真的惊呆了。</p>
当时她嫂子就在旁边笑，“朵啊，还没见识过这么抠门的人吧。我什么时候让你吃过这样的菜啊！你非跟着她混能有什么好？买五分钱的东西都要记账让你摊二分五。这个星期都没吃上一口肉吧。”</p>
也是，没有稳定的进账，还是没有用钱的底气。</p>
哪怕那天争吵的时候二姐说得再硬气，真轮到花钱的时候细节就把什么都暴露了。</p>
这样一来，于朵还真有点怕回头钱闹不下来，自己还不上二姐的债务了。</p>
这会儿也看不进去报纸，于朵想起高老师带话找自己。再看看今天天气不错便道：“二姐，我下午有事要出去一趟。”</p>
这会儿还早，还不到下午一点。正好去一趟高老师家。</p>
正常上下班的还没有放假。她是提前被发了大米、菜油回来的。</p>
于凌点头，“行，你去吧。这大米和菜油我会记好账的。”</p>
她们姐妹一应开销全部平摊。所以小妹拿回来的东西，她肯定会记好帐的。</p>
还是有单位好啊，逢年过节的时候都有一份劳保可以领。</p>
于朵把报纸合上，“这是我借回来的报纸。你要不要看看了解一下政策？兴许对你当前的困境有些用。”</p>
《人民日报》肯定是有些指向性的。就是方向有点大，具体还需要自行琢磨。</p>
“行，你放着，我等下看看。”</p>
于凌应了一声，她现在确实得好好研究一下国家的大政方针。</p>
国家让他们2000万知青回城，可是又没法提供他们足够的工作岗位。</p>
她同钟言和一起回京城的知青联系，大家基本都没找到工作，目前都漂着呢。</p>
如今真的连临时工都俏得很。</p>
扫大街、扫厕所都不知道多少人抢着干。</p>
没有一份稳当的收入，心头真的不踏实啊。</p>
哪怕她能从哥嫂手里拿到500块，那20个月之后呢？</p>
之后半天于凌就坐在家里看《人民日报》。</p>
于朵则往高老师家走去。</p>
高老师住在子弟校的教师宿舍楼那边。</p>
三年前那次于朵也是从班主任周老师家出来，这才会经过高家看到她摔倒在地，半天爬不起来的。</p>
人都有恻隐之心，何况高老师头发都花白了。</p>
而且于朵的妈妈如果还在，跟高老师也是差不多岁数。</p>
高老师其实有儿子的。</p>
但几年前师丈因为有海外关系被下放农场劳动改造。</p>
他为了照顾父亲，一起被下放了。</p>
师丈临走坚持和高老师离了婚，划清界限。</p>
以高老师的身体跋涉千里去劳动改造，更撑不下去。</p>
她是那场运动开始之后才调到厂子弟校教书的。</p>
听说这也是师丈的安排。他认为机械厂的厂领导比较正直，在这里受到的冲击应该小一些。</p>
但谁知道高老师不舍得烧毁他在国外留学时写回来的信，给藏了起来。</p>
想丈夫、孩子的时候会拿出来看看。</p>
信上有一首英文的十四行诗。</p>
就是这首诗招灾惹祸了，当时被小将们抄家抄了出来。</p>
于朵后起这事儿，忍不住在心头盘算了一下。</p>
那得是三十多年前、解放以前写的信了。</p>
高老师的丈夫、儿子都不在身边。于朵也是爸爸、妈妈都没有了。</p>
她们这几年也算是抱|团取暖。</p>
两边离得不远，于朵走过去叩门没人应。</p>
高老师可能是没在家。她来之前也没打招呼的。</p>
于朵便取出钥匙自己开门进去了，她有高家的钥匙。</p>
黄师傅说师丈可能快回来了，高老师也要没事了。</p>
但于朵刚在教师宿舍楼这边跟周老师打听了一下。说是有这个风声，但是还没兑现。</p>
如今各地都有这样的风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轮到师丈。</p>
周老师这样的知识分子，还是比较关心时事的。也比普通人对开会啊、政策啊这些更敏感一些。</p>
他是这么说的，“开会不是说要对外开放么，那有海外关系应该就没啥了。回元旦我们跟漂亮国就正式建交了。”</p>
1972年，漂亮国总统访华，那是破冰行动。</p>
但并没有正式建交。</p>
作者有话要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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