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梦想与现实

就见台上的黑子和裴超与前几场出场的选手不一样，两人几乎没有相互试探性的攻击，完全像是仇人见面似的，上来就是一轮不计后果的猛攻，两人瞬间就同时挂了彩。 黑子从鼻孔不停地往外淌血，裴超也是不停地眨着那只乌青的左眼。 现场的观众可能没有想到比赛会如此惨烈，全场先是出现片刻的死寂后，继而发出震耳欲聋的叫好声，纷纷站起身来为台上的选手喝彩。 我也因为紧张站起身来，双手紧握着拳头不停擂击着前方的椅背。 黑子和裴超经过第一回合结束后的短暂休息，第二回合一开始便延续着第一回合的攻击方式，继续向对方发起猛烈攻击，两人像是都想以最快速度将对方打倒。 这一回合较之前的攻击还要凶猛。两人像是都被对方打出火气来，不要说防守，似乎连躲闪都省了。就跟市井泼皮打架一样，就是你打我一拳，我打你一拳，任凭对方的拳头落到自己身上。 那情形就像是二人不是在比谁的拳头硬，更像是在比谁抗击打的能力更强，在俩人身上完全看不出高手过招的样子。 两人就是这样互殴了一阵后，似乎都有些抗不住了，脚下都开始踉跄起来。 终于，在观众一波强似一破的助威声中，两人搂抱在一起双双滚倒在地上扭作一团。 场上的裁判将两人强行分开后，两人重新站到拳台两侧，就像是斗牛场上的两头公牛似的，不停喘着粗气，死死盯着对方。 因为是站起身的缘故，我能清楚地看到那边的张旭完全没有被场上紧张的气氛所感染，依旧是与坐在旁边的山哥谈笑风生地聊着天，还不时地用手对台上的选手指指点点，应该是在和山哥对选手进行品评。 我实在想不明白张旭是哪来的底气。难道他就不怕黑子输了，让他赔钱？还是他太有钱了，根本就不在乎那点赌资。 正我在心里感到狐疑时，台上的两人又开始动起来。 不过，此时的两人已经不像刚才那毫无头绪的野蛮进攻，已经回归到职业选手应具备的职业风范。 就见裴超不停地交叉着脚步，围绕着黑子来回跳跃着，应该是在寻找进攻机会。 黑子则是一动不动地盯着裴超，双手做着防御姿态。 可等了好半晌也不见两人有进一步动作。两人好像都不愿意进攻了，和刚开场时的比赛情形完全不同。 台下的观众已经适应了刚才那血腥、残暴的场面，节奏突然变得平缓下来，像是接受不了，于是，喝倒彩声、漫骂声是此起彼伏，甚至有人把身上揣的香烟都开始往拳台上扔。 或许是受到观众情绪的影响，黑子率先发动进攻，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本来应该是一场很激烈的对抗，却出现了一边倒局面。 黑子的进攻有如破竹之势，打得裴超是节节败退，终于在黑子一记上勾拳打在裴超的下巴后，裴超是应声倒在拳台上。 台下的观众在看到裴超倒地后，兴奋的嚎叫声响成一片。 然而，黑子却没有表现出多兴奋来，而是站在拳台上愣愣地发着呆，似乎是在琢磨着什么。 裴超在裁判读秒后，缓慢站起身来，艰难地叉开双脚，摆出拳击架式。 可黑子却并有趁热打铁，趁着裴超气息不稳之际向裴超发起攻击，而是摆出防御姿态在等待裴超发起进攻。 就在观众的起哄声再次响起时，裴超便向黑子发起了进攻。 我相信包括我在内的很多人，此时都能看出来，裴超虽然打向黑子的拳法很连贯也很漂亮，但却只能用绣花枕头来形容，中看不中用。 因为裴超出拳的力道明显不足，完全没有刚上台时那股刚猛之气，打在黑子那防御的拳套上，黑子几乎都不怎么晃动。 场上的情形，不只让我感到诧异，就连台下的观众也是惊异声响成一片。于是，随着质疑声响起，唏嘘、谩骂开始此起彼伏，在有人带动下，全场高呼着“假拳、假拳。” 随着观众愤怒的情绪蔓延，有人开始鼓噪要求退还赌注。 可眼看场面就要失控时，我就看到坐在前排的张旭缓慢站起身来，向身后的观众席扫视过去。 在他的目光所及下，那些刚刚还是满脸愤慨不停叫嚣的人立马就没了动静，一个个像惹祸的孩子似的，在家长的目光注视下，悄悄坐回到座位上，不敢发出任何声响，场面又恢复了平静。 这一幕看得我是心潮澎湃，我在心里暗道，人这一辈子要是能活成张旭这样，就算不白活。 还在我胡思乱想之际，台上的形势又发生变化。 变成黑子在进攻，裴超在防守。就见黑子用一只手在试探进攻，另一只手在做着防护，那只做防护的手就像是随时准备发射的炮弹，随时要给对手致命一击。 但令人奇怪的是，黑子这只可以随时击倒对手的重拳，在有无数次出手的机会下，都没有出手，就像是一件装饰品一样，摆在那里在吓唬着对手。 可令人没想到的是，裴超却是在黑子一次试探性进攻后，突然就向黑子发起猛攻。在黑子疏于防范下，一记左勾拳重重地就打在黑子脸颊上，将黑子实实在在地掀翻在地。 黑子半晌都没能坐起身来。 眼见裴超这忘恩负义的举动，差点没把我给气吐血了，握在椅背上的双手使劲扭动着，像是把椅子当成了裴超。 裁判蹲在黑子身边开始读起秒来，台下观众也是跟着一起呼应裁判的读数，齐声地从一一直喊到8。 裁判都已经读到9了，黑子还是没有要站起身的迹象。 就在这时，就听站在拳台中央的裴超突然大声说道：“我输了。” 裴超的话就像是平地响起的炸雷一般，惊得全场观众一下子就没了声息，刚才那兴奋的表情似乎还没来及收回就已经僵在脸上。 所有人包括我在内都把目光看向裴超。那目光里有困惑、有诧异、有愤怒，当然还有玩味，张旭就用着这样的眼神看着裴超。 质疑声猛地在观众中响起，尤其是那些在裴超身上下了赌注的人，他们用着最恶毒的话咒骂着台上的裴超。 裁判再次向裴超求证道：“你认输？” 裁判的话音刚落，场内不绝于耳的咒骂声戛然而止，现场死一般的安静下来，所有人都伸长脖子看着裴超，等待裴超的答复。 就见裴超没有直接回答裁判的问话，而是走到黑子跟前，架着黑子的胳膊把黑子从后面给扶了起来。 可能黑子大脑还处于混沌状态，就见他脚步虚浮地在拳台上打着晃。 裴超走到他身前，深深鞠了个躬，声音非常响亮地说道：“谢谢。”说完，又把身体转向观众，在扫视了一圈后沉声说道：“对不起，让大家失望了。其实，我不应该登台比赛的，我的胳膊在前一段时间骨折了，这也是为什么这一段时间以来我没参加比赛的原因。医生告诉我说，这辈子我都不能再打拳了，可我真的舍不得这个拳台啊。”说到这里，裴超声音哽咽地说不出话来。 黑子这时像是彻底清醒过来，走到裴超身边用拳套轻轻地擂了擂裴超的肩膀。 裴超感激地看了眼黑子后，接着说道：“我喜欢打拳，打拳能让我知道我活着的意义。不瞒你们说，我本来是想今天就死在这个拳台上的，这对我来说可能就是最好的归宿了。可这位兄弟从一开始就察觉到了我骨折的那只手没有力道，所以，不肯占我便宜。从最初的互殴到最后一搏，处处让着我。我可以输掉比赛，但我输不起一个拳手的尊严，这样的拳台交给这位兄弟，是我们这些练拳击人的骄傲。我们这些真正打拳的人没有输不起的，兄弟，还你了。”说完一拳就砸向自己的面门，整个人向后急急退了几步后，一屁股就坐在拳台上。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场内响起一片嘈杂声。 黑子弯下腰使劲地架起坐在地上的裴超，在观众的注视下缓缓走下台去，从始至终都没有再看一眼台下的观众。 我想，此时的黑子一定是对台下那一张张丑陋的嘴脸充满了厌恶，或许他在心里认为，他和裴超的比赛，台下的这群人不配去看。 自此，我再也没看到过，黑子在台下比赛结束后给观众行过礼。 随着拳击比赛的结束，比赛的主场才真正拉开序幕。 在台下观众的欢呼声和暴躁的拍击桌椅声中，台上的两名搏击选手已经赤膊上阵了。 也就是几个照面，其中一名选手就被对手的扁踹直接就踹到胸口倒地不止。 望着那嘴角泛着血沫子，被俱乐部抬下场的选手，不知道为什么，我没有了以往的那种兴奋，突然在心里感到莫名的悲哀。 周围喧嚣声让我心烦不已，要不是因为岳老师在座的原因，我可能就要起身离开了。 正当我感到焦躁不安时，和尚便出现在台上。 看到和尚，我精神一振，神色紧张地盯着和尚和他的对手。 他的对手明显比和尚还要魁梧一些，年龄也得有30多岁，一双倒吊的三角眼闪烁着狂暴和残忍。在看向和尚的眼神里，不加掩饰地流露出不屑和鄙夷。 就在裁判刚下令“开始”，三角眼就急不可耐地冲向和尚，一记直拳打在和尚那护在面门的双臂上，直接就把和尚给打得倒退了好几步，紧接着三角眼又是一轮狂风暴雨般地攻击，打得和尚节节败退。 虽然和尚也能在对方攻击的间隙偶尔进行还击，但实力明显不如对方，很快就陷入了只有被动挨打的局面。 见和尚被打得越来越没有还手之力，我不由焦躁起来，向疯子问道：“师兄，和尚的实力明显和对方有差距，这样的比赛结果不是一目了然吗？还用赌？” 疯子听到我的话，面无表情地向我说道：“他们比的不是输赢。” “那比是什么？”我一脸困惑地向疯子问道。 “他们比的是，和尚能捱过几个回合。” 听到疯子的话，我蹭的一下就站了起来，心底涌起的愤怒让我不由地拔高声调向疯子问道：“你的意思是说，和尚就是上台给人打的？” 可能是我的声音太大，惊动了岳老师，就见岳老师把头转向我，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后，表情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但没说什么，又把头转了回去。 岳老师的神态让我心里一动，难道和尚参加这样的比赛和岳老师有关？ 在想到和尚是代表岳老师俱乐部上台的，那这样的安排就很有可能就是疯子做出的。 于是，再也抑制不住心中怒火的我，口不择言地向疯子说道：“疯子，就算和尚以前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但你也不能这样对和尚。毕竟兄弟一场，你不认他是兄弟，可我认。”说完，便要起身离座走向拳台。 可就在我刚刚站起身时，就听疯子向我说道：“这是和尚自己选的，没人逼他这么干。” 听到疯子的话，我已经离座的身体一下子就僵住了。 疯子接着向我说道：“按规定，和尚是没资格上台的，他的排位赛等级不够。是他再三求师父帮忙，师父才让他越级登台。这样他就可以赚500块钱的出场费，而且每捱过一个回合可以加200块。” 疯子的解释让我又坐回到座位上，我知道钱对于和尚来说有多么重要。 我瞪着一双通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台上的选手，那个三角眼每打到一次和尚，我的心就跟着揪一下。 三角眼肆无忌惮地大笑，配合着台下观众提出的各种要求，尽情侮辱着躺在地上的和尚。 台下观众就像是在看耍猴人在拿着皮鞭肆意抽打着猴子，眼里的嘲笑、嘴上的谩骂在我看来，就像是一根根钢针在刺痛着我的心。 黑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跑到拳台前，双拳紧握地站在拳台边，一脸悲愤地看着躺在拳台上的和尚。 忍无可忍的我霍地一下站起身来，对着拳台上那个三角眼嘶吼了一声“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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