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家的房子是梁富贵分家后新建的，万家的房子也是万父万母在二十年前，逃荒来到清水村后新建的。 都是新建的房子，两家同在村尾，相距不过二三十米。 高耸的树木根本挡不住喷香的肉味，不一会儿，肉香便飘到了万家。 万家一共有十三口人。 万父万母两老。 大儿子万福，大儿媳妇周氏，两人共生育了三个儿子。 二儿子万安，二儿媳妇刘氏，两人共生育了三个女儿。 最后一个就是瘸了腿的万丰。 万家此时也正在做晚饭。 不过跟梁家香喷喷的大鸡肉，以及带着大米饭的浓粥不同，梁家的粥里并没有软糯香甜的大白米饭，更没有肉，有的只是苦涩野菜与粗粝的荞麦。 粥还稀到不行，看起来一大锅，三分之二都是水。 这样的吃食，万家人已经吃了两个月了，孩子们早已饥肠辘辘，馋肉馋到发疯。 几个在院中玩耍的孩子，闻到飘来的肉香，顿时没了玩耍的心情，全都仰着头，不断嗅闻着空气中宝贵的肉香，看起来可爱又可怜。 二儿媳刘氏见状，顿时就不高兴了。 “真是的，小妹再怎么说也是咱们万家的女儿，抓了这么大一只鸡，也不说送些回来孝敬爹娘！” 大儿媳周氏是个老实人，实诚道：“当初小妹出嫁的时候就说清楚了，只要收了聘礼，小妹就是梁家人，跟咱们万家再没关系，没道理还要她来孝敬爹娘。” 刘氏哪里会不清楚这个道理，她就是心疼自家三个闺女只能闻肉香，却吃不着肉。 刘氏全名刘招娣。 她阿娘接连生了五个闺女，才生下个儿子。 她阿娘重男轻女，本就对闺女不上心，弟弟出生后，对她们就更差劲了。 为了讨娘的欢心，她们五姐妹每天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家里的脏活累活全都由她们承担，绝不让弟弟辛劳一点。 可哪怕是这样，娘仍旧不喜欢她们，等她们一长到能出嫁的年纪，就迫不及待把她们嫁了出去，收了她们的聘礼钱去给弟弟花。 刘招娣从那时就知道，当闺女没出路。 不过当她接连生下三个闺女后，她却并不嫌弃她的三个闺女，相反还欢喜的紧。 看到她们，刘招娣就像是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 凭什么儿子一出生就如珠似宝，闺女却要被弃若敝履？ 别人都宝贝儿子，她刘招娣偏要宝贝女儿！ 她不顾村中婶子的劝阻，不仅给三个女儿取名为宝珠宝玉宝银，还事事为女儿争取。 只要大房男娃有的东西，她势必也要为女儿去争上一份。 如果今天吃肉的是大房的那三个儿子，她就算是去抢，也得给自己的女儿一人抢一份来！ 可偏偏吃肉的人，是早就被婆母给卖出去的小姑子。 大嫂是个脑子不灵光的闷棍，不过这话的确没说错，都被卖出去了，没道理还要万舒来孝敬万父万母。 她撇撇嘴，不情不愿的刚要做罢，院子里却突然传来周氏小儿子梁小宝的声音。 “小叔，小叔，我刚看你提了个袋子去小姑那里，你又给小姑送什么好东西呀！” 刘氏一听这话，顿时就炸了。 “好啊！我就说袋子里的粮怎么会少得这么快！” 她将手中搅粥的木勺一撂，怒气冲冲的走到万丰跟前，劈头盖脸就开骂。 “原来是被你这个吃里扒外的家伙给偷了！我可怜你腿瘸，就算是下不了地，无法分担家中的农活，也从没对你说过什么重话！没想到你这么没良心！不仅不知感恩，还恩将仇报！竟然偷家里的粮往外送！” 万丰一张脸涨得通红，他赶紧放下手中编到一半的竹箩，起身解释。 “二嫂，你误会了，我没有偷家里面的粮，我给四姐的粮，是我用自己存下来的钱买的。” 万父是个篾匠，万丰腿瘸后，跟着万父学习，虽然因为腿的缘故，不能大批量的制作竹编制品，可是这么多年下来，多多少少还是存了一些钱。 “呵，你的钱？现在还没分家，你又没法下地干活！照理来说，你占了这么大的便宜，你的每一分钱都应该交给娘，这该是娘的钱！” 刘氏听了他解释，不止没有消气，反而更生气了。 “等娘死了后，娘的钱就是大家的钱！也就是说，这些钱里面，全都有宝珠宝玉跟宝银的一份！你这不是偷了家里面的东西是什么！” 宝玉与宝银年岁尚小，七岁岁的十岁，尚不知事，跟着在一旁叫嚷：“小叔是小偷，小叔是小偷！偷了我们的钱！” 宝珠已有十三，懂事不少，被刘氏的一番话羞得面红耳赤。 她上前拽了拽了刘氏：“阿娘，你别说了，那本来就是小叔自己的钱……” “什么自己的钱，那日后都该是你们的钱！” 刘氏不理，还要撒泼，万母听见动静从里屋出来。 “老二媳妇，你可真有本事，我都还没死，你就惦记上我死后的钱了？” 万父是个闷葫芦，平时就知道埋头干活，话少，也不怎么管事。 可万母却是个厉害的，不仅掌握着家中的财政大权，这么多年来，两个媳妇在她手下，也一直被她治得服服帖帖。 一看万母来了，刘氏顿时没了之前的嚣张气焰，低眉顺眼：“娘，我没那意思……” 万母冷哼一声：“我管你有没有，只要再让我听见你惦记丰儿手头的东西，我就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瘸腿小叔子的钱都惦记，你可真有出息！” 刘氏被吓得瑟缩了一下，不敢再嘀咕粮食跟钱的事儿，可心头还是不服。 她哪里说错了，这个瘸腿的小叔子下不了地，就是该多交钱！ 这些钱只要给了娘，以后就全都是宝珠宝玉宝银的！娘对她这么凶，不就是看不起她是闺女，宝珠宝玉宝银也是闺女吗！ 刘氏越想越气，看万丰也越来越不顺眼，说话更是愈发的尖酸刻薄。 “也不知道你对四妹这么好有什么用，你送了她这么多年的东西，她什么时候对你有过好脸色了？又送什么给你？次次热脸去贴冷屁股，这不是贱吗！” 万舒对万丰态度，一直是万丰心里的痛，他的脸刷的一下就白了下去。 万父万母的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噔噔噔——”就在这时，梁五安提着竹筐飞快的跑进了万家。 “姥姥！姥爷！小舅！阿娘让我给你们送东西来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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