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没来得及跟众人解释原因，后厨门口就有人进来抱怨说，“真他娘的没天理了，敢使扔老鼠的坏招，董春成和姜永福那俩人，竟然一点事儿都没有，回来了！” 众人沉默一阵后，都不服气地骂骂咧咧。 还是钟师父听不下去，喊了一声，“够了！都别操那么多闲心，该干什么就去干什么！” 一群乱哄哄的声音才停了下来。 大家心里不舒坦，姜穗把从姜永福那里拿来的五十块钱给了经理。 “晚上给大家伙儿整一顿牛腩面，够不够？” 经理也知道大家这几天都累了，心里又有怨气，很捧场地说，“够！每人再来两瓶汽水儿！两匣子果子，也给家里孩子老人们高兴高兴！” 后厨里一片欢呼声。 都说姜穗做人大方，比多少男人都办事儿敞亮。 私底下，经理又把五十块钱还给了姜穗，“这钱你拿着，请大家伙吃顿饭的钱，我还是有的。” 经理一个月工资才32块钱，姜穗了解他，他又不跟其他国营企业的领导似的，吃回扣，贪污受贿什么的，他能有什么钱？ 她坚决不肯要，说，“本来就是捡来的麦子摸的面，咱一起吃了不亏，你要是再推让，我就要生气，以后都不来了！” 经理无奈叹气，姜穗这孩子，就是太善良，太实诚了！ 不然以她的手艺和水平，不管自己开饭馆，还是去别的饭馆当大厨，一个月都不少挣。 可她呢？就是没事儿来找钟师父琢磨做菜，免费的，一份工钱都不要的那种。 还不让他们对外说她的身份，只让说她是在后厨洗碗打杂的。 说是……家里人不让她进饭店后厨上班？ 他也不懂，更不能理解。 只能照办。 鸿宾楼里。 董春生黑着脸，跟姜永福和一众人下达命令，“告诉你们，今晚把店里所有卫生死角全部打扫干净！地面一滴水都不能有，所有入口的东西，一律不许放在地上！不能看到一只苍蝇老鼠！明天下午三点，暗查组的人就会到咱们县里，他们是三男三女，你们可给我记住，见到像是暗查组的人，一定给我表现好了！谁坏我的事儿，我就砸谁的饭碗！” 而在西平县招待所里，三个男人和三个女人正在那个小本本开会。 带头的是个年纪稍大一点的女人，她对几个人说，“为了保证这次暗访的真实性，我们分头行动，分成两人一组，和一人一组，中午十一点，轮流暗查县里所有的饭店……” 上面下来检查五讲四美成果的通知，国营饭店也收到了。 “不管上面人来不来，咱工作都照样干，对来吃饭的客人说话客气点，生意好了，赚了奖金，回家给自己媳妇孩子花着，你们自己说，美不美？” 效益好的国营厂，国营店，虽然工资是固定的，但是会变着法的发福利。 国营饭店里不管是厨师还是服务员，一个个尝到了甜头，对顾客的服务态度比之前要好多了！ 生意嘛，就得有竞争，才能有进步。 姜穗也很不喜欢之前去哪儿吃个饭，买个东西，花钱还要看服务员脸色的感觉。 现在，她手里存了点钱，就想去买辆自行车，这样就不用每天借别人的驴车送货进城了。 然而，这时候的自行车也不是想买就能买的，得有票！ 通过饭店经理的关系，她拿到了一张自行车票。 姜穗看了几辆自行车，都是二八大杠，她能骑是能骑，就是骑着太费劲。 就问售货员，“有女士车吗？” 售货员见她一个年轻女同志，就笑道，“女士车有的，就是女士车不实用，价格跟二八车差不多，却不如这种二八车，前面还能带孩子，后面也不耽误带人。” 姜穗根本就不考虑结婚的事儿，直接说，“我就要女士车。” 售货员只能带她去看女士自行车。 女士自行车没有中间的横梁，取而代之的，是流畅的车身框架，车把的线条看起来也更加优美。 颜色没什么挑的，还是黑漆漆的颜色，泛着崭新的光。 交钱，把车子骑走的时候，售货员还在车把上绑了个大红稠花。 有了车子，她来回到县里就方便多了。 骑车来到舞厅门口，自从那晚和周屹安分开后，她这都两天没见着他人了。 虽然知道没事儿，但还是心里还是惦念着后续。 舞厅已经关门了。 就连门上的照片，海报都被撕得干干净净。 县城里唯一一个比较符合年轻人追求时髦的场所，没有了。 不过，关了也好，83年严打可不是拿着玩儿的。 有个唱歌挺好的人，不就是跟人跳舞，搞出一些不正当的关系，最后被抓坐牢了？ 他们都是时代洪流下的小老百姓，最好还是安安稳稳地赚钱，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叮铃铃！ 就在她过了个十字路口，准备拐弯的时候，忽然从侧面又过来一辆自行车。 “周屹安？” 她停下车，单脚撑地，问他舞厅的事儿。 周屹安说，“关了。” 又打量了下她的车子，欣赏地说，“车不错！” “关了就关了吧！反正你不还得考学吗？现在你家里情况好了，你也能有时间好好看书了。” 姜穗劝他。 舞厅还是挺赚钱的，如果不是承受风险抬高的话，一直干下去，肯定能很快混出个名堂。 周屹安朝她点头，黝黑的眸子带着笑意，一点都看不出失落或者伤心的样子，提议说，“溜一圈儿去？” “走！” 周屹安首先蹬着车子，路过姜穗身边的时候，还按着她胳膊，带着她往前走。 “啊——放手啊，我要摔倒了！” 姜穗本来也是隔了好久，才开始骑车的，被他忽然这么一捣乱，她都要吓死了！ 车把摇摇晃晃，像风中摇曳的风筝。 “手用力扶稳就没事。” 手扶稳，用力……嗯。 按照周屹安说的，果然车子不晃了。 并且有了周屹安的助力，她几乎不怎么用力，车子就一直往前跑。 再看周屹安，修长有劲的腿同样不怎么费力地往前蹬着，哪怕单手扶着车把，哪怕还要带着她，都把车子气得稳稳当当。 大概是感受到她的目光，他侧头，她慌乱躲避的模样，就落进他深邃眼眸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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