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篱率先捧起神水。</p>
他难以描述自己的感觉。映着星光的奇特之水钻入了他的身体，像条鱼一样四处游动。身体很是温暖舒适，就像在冬日的正午躺在小院里晒太阳。又如同一个正在发育的孩子大口大口地吃着肉。</p>
拿剑的手不知不觉间松开了。剑落在地上。</p>
侯赛因见状，手下意识搭上他的肩。“贝篱，没事——”</p>
后面的话被眼前人的表情逼回肚中。</p>
一向正经的脸上，正展露着一种奇特的笑。贝篱的嘴咧着，双眼期盼地看着虚空。</p>
他的表情既贪婪又满足，比野兽盯上猎物时的表情还要可怖。星光映射在他脸上，带出许多斑点。而在斑点旁边，又是不知名的晦暗。</p>
贝篱看到了什么？侯赛因很是好奇。</p>
忽然，贝篱回过神。他似乎想起了自己的剑，蹲下身把它捡起又将剑尖送入水中。</p>
水顺着剑身上爬，很快又落了回去。</p>
而贝篱像是感知到什么，爱惜地抚摸着它，嘴里说道，“好孩子。”</p>
“贝篱——”诡异的场景让侯赛因难得发寒，他不得不出声打断。</p>
贝篱这才收起剑，他看上去似乎正常了，“哦——侯赛因。快去碰吧。”</p>
“刚才发生了什么？”侯赛因问。</p>
“不知道。”贝篱说，“不过我感觉很好。”</p>
他握拳又松开，重复多次。“我变得更强了。我好像能听到了不同的声音。水的、剑的、山的、月亮的……它们原来都是活着的，会与人交流。只是我们以前一直听不到……”</p>
就在侯赛因以为他又要陷入疯魔状态时，贝篱不再叙述自己的感觉。反而对侯赛因道，“去试试。很快你就会明白了。”</p>
这个山洞里的水到底是什么？</p>
侯赛因直觉，它会给整个斯特利尔带来不可思议的异变。</p>
他站在水前，慢慢伸出手。贝篱微微张大眼睛，眼含期盼。</p>
贝篱无疑是希望，自己的友人能拥有同样的觉醒、同样的感触与同样的变强。他们会一起接受神的洗礼，走向更为广阔的世界。</p>
然而，只有侯赛因清楚自己内心有多么恐惧。</p>
在还没碰触到水时，他就有种朦胧的预感。</p>
这种预感曾经救了他无数次。</p>
但这次他避无可避。</p>
贝篱在看着。</p>
他的目光极具侵略性。如果此时自己退缩了，将失去不止一件重要的东西。</p>
所以，不能退。</p>
死亡是侯赛因时常面对的东西。他每次都跨越了。所以才是强者。</p>
不能退！</p>
他一咬牙，手瞬间伸了进去。</p>
剧痛从指尖瞬间蔓延至全身。侯赛因回想起自己在某个战场上，被敌方的箭矢射中。中了一箭后，剩下的就再躲不过，只能眼睁睁看着箭矢朝自己飞来。</p>
接着，他力竭倒下，刚好与边上的尸体对视。求生的本能驱使他抓起尸体，挡在自己身上。旁边跑过许多战马，枪炮声响彻云霄。可渐渐的，那些震耳的雷鸣慢慢消退，只有苍蝇翅膀扇动的细微声音。</p>
死离自己是如此近。</p>
侯赛因张开嘴，发出痛苦的呻吟。他健壮的身体被各种脓疱填满，不成人样。握枪的手指一根一根坠落，化成烂泥。</p>
他看见贝篱的眼神被惊恐替代。</p>
他从贝篱的眼里看到了自己的样子。</p>
他努力向贝篱伸出手。</p>
声带似乎也融化了，又仿佛被什么刀片堵着。想正常说话都没有可能。</p>
竭尽全力发出的呼喊，也不过比苍蝇振翅的声音稍微大了些。</p>
“救——救——我——”</p>
这是侯赛因唯一一次向贝篱求救。</p>
人类引以为傲的急救知识在神面前毫无办法。</p>
贝篱第一反应伸出手，却立马缩了回去。新得到的力量在他心里发出警示。</p>
要离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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