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祈云不再乐意去当任人宰割的猎物。他只想当一个正常人。</p>
可以不用吃药，不用在每一个漆黑的夜晚，被重复的梦境所惊醒。难道是他不想忘掉吗？他抬手，很轻抹去额角溢出的冷汗。</p>
头发长得有些长了，发尾堆在颈间，柔软的，刺的有点痒。</p>
“我是依依啊。”听见这声带着黏腻的模糊话语时，祈云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鸡皮疙瘩顺着肌肤惊起一片，如同在他耳畔诉说，像纠缠不放的，冰冷的蛇。</p>
祈云如鲠在喉，不知隔了多久，才从嗓子眼里挤出声音：“……姜仪。”</p>
他再一次喊出这个名字，带着疲惫，厌烦，和憎恶。</p>
是，他恨。每一个重复梦到姜仪的夜晚里，他的恨意都在加深。他无法放过自己，更没办法像离开江城时自以为是的那样，相安无事的分开。他曾经真的以为，就算当时会难过，情绪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减淡。</p>
就算姜仪的存在，曾贯穿过他有限人生里的大半光阴，他也有信心做到——但姜仪太狠了。</p>
他把祈云所有的尊严踩在脚下，把他摔断重塑，刻骨的，让祈云永远地困在了那场意大利的大雪里。</p>
姜仪多恶劣，他得不到爱，就将一切摧毁，获得了祈云最深刻的恨。</p>
就连最后的分别，都轰轰烈烈，掌控在他的手里。祈云受够了这样被姜仪掌控的人生，他不要让姜仪如愿。依依。</p>
祈云松开被攥的发麻的手指，慢半拍活动了少时，终于讽刺地想起，其实姜仪最讨厌的，就是这个小名。</p>
“我不喜欢别人这么叫我，”那还是在追求他时的姜仪，用干净的，澄澈的眸子朝祈云露出有些落寞的神情：“我不想总是听话。”</p>
“我妈妈给我取的，但是她去世以后，就没有人这么叫我了。”姜仪拥有一头柔软的短发，他微微歪着，发丝拂过祈云的手背，适时流出了些依恋：“我也可以听话的。”</p>
姜仪说：“真的。我可以很听话。”</p>
“不用，”祈云稍稍背过手，他被姜仪的眼神戳中，他真切地体会到难过，于是恨起自己的不善言辞，只能说：“不用听话。”</p>
他小心翼翼地，指尖碰了碰对方的发旋，轻声说：“依依……很好听。”</p>
姜仪歪了歪头：“不用听话吗？”</p>
“不用。”祈云说：“只是很好听。没有别的。”</p>
“那会一直这样吗？”</p>
祈云抿了抿嘴，说：“嗯。”</p>
姜仪的眼睛太漂亮了，祈云为里面的光亮信以为真。他真的以为一直就是一辈子，每声喊出的“依依”都是自己还算特殊的证明。</p>
但事实截然相反，祈云想，爱是假的，那声声切切，都是不加掩饰的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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