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幡高直竖，庑房结灵花。</p>
安徽宣州，陈家三房办静悄悄地办着一场丧事。</p>
静悄悄，“静”在人少，“悄悄”在不敢大胆声张。</p>
人自然是少。</p>
大半陈家人都去了前院哀悼——陈家唯一在朝做官的大房大爷也死了。</p>
“贺小娘连死都不凑巧！”</p>
后院三房外廊，婆子捏了把从前院顺来的南瓜子，边嗑边嘚吧嘚吧，“大爷前夜咽的气，贺小娘昨儿闭的眼，三爷一早备下的橡木棺材压根没用上…”</p>
婆子努了把嘴，意在东南角，“被三太太生生摁下来了，说一个小妾入殓的风光盖过朝上做官的爷们儿，脑子打了铁的人才会这么做！”</p>
婆子说得个眉飞色舞。</p>
澄澈光晕下，向四面八方喷射出几道绵长的水雾抛物线。</p>
外廊拱柱后立着的贺显金默默别开脸，避开了这无差别物理攻击。</p>
“照您这么说，要是贺小娘错开时间死，岂不是能风光大葬了！”</p>
“岂止风光大葬！我听说三爷甚至在墓碑上刻了自己名字，等百年后要和贺小娘合葬！”</p>
廊下的双环小丫头也嗑着瓜子附和，“还得是张妈！啥都知道！”</p>
婆子被奉承得通体舒畅，像打开了话匣，“我跟你说，那棺材里，贺小娘手里攥着的和田玉，值这个数！”</p>
婆子拿了个巴掌出来。</p>
“五两银子？”丫头猜。</p>
婆子顺手一巴掌拍到丫头头上，“没见识！五十两！三爷一个月的花头！”</p>
“哇！贺小娘真是好福气！”</p>
这早死的福气给你要不要啊？</p>
贺显金轻轻别过头，动了动手中的攒盒，内里四色碟子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p>
婆子偏过头，见是贺显金，拿瓜子的手一滞，随后顺畅地凑出笑脸，“金姐儿可怜见的，快去看看你娘吧！”</p>
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正好三爷也在，趁爷们儿正伤心，赶紧把自个儿的事儿定下来！”</p>
张婆子再看四下无人，道，“有些事儿过期不候——你身边伺候的那四个丫头一早就托我另找差事了！”</p>
贺显金低头理了理攒盒，再抬头，脸上挂着恰当的悲和敬，“多谢张妈疼我。”</p>
说完便提着攒盒头也不回地往里走。</p>
少女戴孝最是俏，白白的麻纱，小巧的白花，哭红的鼻头和微肿的眼睛，再加上侍疾数月蹉跎出的纤细弱瘦的身姿。</p>
张婆子看着贺显金的背影，眯了眯眼，目光浑浊，“你别说，金姐儿比她娘还勾人。”</p>
张婆子这话含在喉头呢喃</p>
小丫头没听清，疑惑的“啊”一声。</p>
张婆子回过神笑着摇头，“我是说，你显金姐姐指不定福气更好。”</p>
被三太太随便嫁到哪家，当个福气更好的小娘。</p>
也只能这样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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