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正午的阳光，照在哪里哪里暖和。 林山村土路上积雪被晒得开了化，一踩一脚泥。 苏小满背着一筐柴火正走在这样的路上，脸颊上暗紫色冻疮格外醒目。 两只小手布满了裂口，大大小小，有些还能看到鲜红的肉。 “去这么半天，就捡那么点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死外面了。”一道刺耳的女声。 苏小满抬头循声看去。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原身的大嫂乔氏，乔彩凤。 没错，苏小满是个穿越者。 半月前，苏小满才刚穿过来。 当时，她被冰冷空气冻醒。 待她看清楚身处之地不是熟悉的办公室时，差点尖叫出声。 铺茅草的房顶，黄土垒的墙，破烂不堪的窗棂，无不让人浮想联翩，汗毛倒立。 若不是脑中倏然涌现出大量记忆，她只会以为自己被绑到了乡下。 若不是原身的记忆，她绝不会相信自己二十六岁就猝死在岗位上，还魂穿到陌生的世界，变成一个年仅十三岁的孩子。 梳理过原身的记忆后苏小满发现，原身死因是得风寒就医不及时。 至于为何会就医不及时，那就不得不提一提眼前的乔氏。 在苏家，原身母亲身体不好，家中财政大权由原身大嫂乔氏掌管。 乔氏为人吝啬，不肯花钱给原身看病抓药，这才害得原身丢了小命。 为此，苏小满对乔氏没有任何好感。 可当时刚穿越过来，身体虚弱程度无力反抗，也担心性格变化突然惹人怀疑。 在面对乔氏的刻薄和刁难时，她一直选择退让和隐忍。 今天，苏小满身体已彻底恢复好，对乔氏的忍耐越发抑制不住。 “臭丫头，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把柴火背回来？” 苏小满翻了个白眼，十分不耐乔氏的聒噪。 “呦呵。你胆子肥了，敢拿白眼翻我？”乔氏声音逐渐提高。 她一脸凶神恶煞，撸起袖子朝苏小满小跑过去，抬手就要揪扯后者耳朵。 乔氏今日穿着一件红色袄子，连个补丁都没有，是新做的。 苏小满看了眼自己身上薄袄，打满补丁，还脏污不堪。 眼珠一转，顿时有了法子对付乔氏。 苏小满双手放在竹篓肩带上，装得很害怕。 等乔氏靠近后，她立即瞅准时机弯腰卸竹篓，故意让装满柴火的竹篓砸向乔氏脚背。 “哎呦！”痛呼声如期而至，堪比杀猪。 苏小满蹲地上，看着乔氏抱脚转圈跳掩嘴偷笑。 瞥见竹篓歪躺在地上，柴火从里面散落出来。 她阴险地眯了眯眼，捡起一根小木棍扔到乔氏脚下。 “哎呦。” “啪。” 乔氏踩到木棍，身形一个不稳，整个人就趴到了泥土路上。 她脸上，手上，还有那件红色新袄子上都沾满了泥。 “呸呸，苏小满，呸，你个贱人！呸呸。我要杀了你！” 乔氏边吐泥边放狠话，爬起来就进了苏家院子。 片刻后，她折返回来，手上还掂着一把菜刀。 疯子！ 不讲武德！ 苏小满盯着朝自己跑来的那把刀浑身僵硬。 她虽不真的是十三岁孩子，却从没被人提刀追杀的经历，做不到冷静从容，心跳快要爆炸。 苏小满手心中泛起薄汗，眼睁睁得看到刀锋一点一点接近自己脖子，身子却仍不听使唤。 糟糕，这婆娘竟真要下杀手。 苏小满死命用手指抠住手上裂开的口子，任由指甲把口子撑大，流血，疼痛蔓延。 只希望这样的疼能唤醒冷静，夺回身体的控制权。 就在刀马上碰到苏小满脖子时，她动了。 苏小满先向后退半步避开刀锋，随即蹲下身子，抓起一根木棍作为武器挡下乔氏劈来的第二刀。 而后，她顺手抓起一把湿泥，瞅准乔氏嘴巴刚张开时，掷了出去。 精准入洞，还有少许入了乔氏的双眼。 刀落，危机解。 “啊呀，呸呸，呸……” 乔氏不住吐泥，同时拼命眨眼，想揉，却手脏。 “哎呀……呜……”越揉越难受。 苏小满拍拍手，面上毫无同情和愧疚。 丢下一句，“大嫂，以后，小心点。”就嘶溜一下窜回了家。 苏小满掀帘进了东屋，随即落了门栓。 “娘，我回来了。” 就着门后盆里凉透的水洗了手后，随意在身上擦了擦。 “姐姐，姐姐……”奶声奶气的声音，是苏小满三岁幼弟的。 “蛰儿快进被窝，别冻着。” 说话的是苏小满她娘，周氏声音中透着疲惫。 她躺在床上，脸上看不出多少血色，嘴唇干裂着。 苏蛰光着屁股站床沿边上，伸手等着苏小满抱。 苏小满赶紧把人搂进怀里。 “没穿衣服，还跑出被窝，讨打。” 沉着脸抬手就在小家伙屁股上轻拍了两下。 苏蛰自是知道姐姐在跟他开玩笑，笑着退出姐姐怀抱，麻溜钻进被窝里。 苏小满冲苏蛰竖起大拇指，夸他机灵。 “娘，你是不是又没喝水？” “嗯。不喝水好，省得麻烦。”周氏说。 苏小满暗暗叹息。 周氏身子弱，下床和如厕都十分费劲。 她常常不等挪动到恭桶边上，就已经憋不住，弄得身上衣服上脏污不堪。 只能等着苏小满发现后再给她清洗。 这让她觉得羞耻。 为此，周氏刻意不喝水少进食，以减少如厕次数。 这样的她，很像苏小满前世的外婆。 苏小满前世是由外婆抚养长大的。 外婆意外摔伤后瘫痪在床，就如周氏这般，宁愿渴着饿着也不愿给别人添麻烦。 没多久，外婆变得消瘦，身上长满褥疮，撑了两年，去世了。 外婆的死，成了苏小满无法释怀的痛，无法弥补的遗憾。 苏小满穿越过来后，一直尽心照顾周氏，就是想要再她身上弥补当年对外婆的遗憾和内疚。 “娘，你就正常喝水吃饭就行。其他一切有我。” 周氏笑而不语。 苏小满知道周氏没听进去，有些无奈。 既然劝不动周氏，以后自己就多往东屋跑跑。 “小满，刚才外面在吵什么？我怎么听着像是你大嫂？” “哦。那个啊。” 苏小满转身倒了杯水，把周氏扶坐起来，让其就着自己手喝水。 “我也听到了。” 周氏停下来，“是你大嫂在和别人吵架吗？” “没有。大嫂那般厉害，就算和别人吵架也吃不了亏。娘就别操心了。” “可……” 周氏还想问，却被苏小满打断。 “娘。”尾音转了个弯。 苏小满不高兴。 她不理解，乔氏对周氏不恭敬，不孝顺，为何周氏总上赶着掏心掏肺替对方操心？ 苏小满顾及周氏的身体，还是压下了不满。 “娘，你这身子不适合操劳。” “可那是你大嫂，是咱们自己人，不能看着她被别人欺负。” 周氏板起了脸，显然十分不赞同苏小满的态度。 自苏家搬来林山村后，周氏就没少被村里人欺负。 那时候，她的丈夫不常在家，孩子太小，没人为她撑腰，她只能忍了再忍。 这就成了她的心结。 现在她丈夫死了，儿子大了，那些人若还想像欺负自己般欺负自己儿媳，她无法再忍。 即便她知道乔氏性子泼辣，不好欺负，可那样的心结让她做不到视而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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