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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遍查。</p>
凌晨见光时，又下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山中清寒更甚。</p>
明明证据确凿，凶手亦认罪了，何必再进山辛苦搜查一夜呢？</p>
其他差役虽觉得古怪，但也被上峰往日操练了出来，并不惫懒废话，倒是徐清刀见越来越冷还下雨，想到仵作的提点，如今自己又在县令不在的时候独挑大梁，于是还是道：“真凶或者帮凶可能另有其人，我等还需辛劳一些，否则若是冤假错案，不说大人那过不了，便是骊山老百姓日后责骂，我等往日被夸赞之荣誉毁之一旦，兄弟们可愿？”</p>
那自然是不愿的。</p>
谁能有他们骊山差役走出去带风气派？到哪都是被夸的，上梁正则下梁不歪，一群人之间素无龌龊，年节时，族亲做席都得拉他们坐中间那一桌。</p>
本来有点疲惫跟小埋怨的年轻差役们一下子提起了腰杆。</p>
谁还不爱个名声了？</p>
年纪轻轻的，正是要面子的时候。</p>
“若有真凶，那肯定不能囫囵了过去。”</p>
不过菩提院所在的骊山山脉并不小，深处纵横交错，隐晦处亦有毒虫蛇兽，自然有可藏身的山洞或是密林，就是地域太广，一时不好找。</p>
徐清刀也知道不好找，但在找的过程中，他突然想到了那老陈埋尸的竹林。</p>
若是真要保护那人，是必舍不得给其带来任何凶险的，埋尸地一定距离那人的藏身之处极远。</p>
他立即反了反向去搜查。</p>
可看天色，已经天明，能在午时找到人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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骊山官府胖县令手下可无弱兵，这仵作起尸后，经老沙弥允许，在一僻静的偏殿辟了一处做简单尸检。</p>
天亮了，但有小雨，是以也不见得多敞亮，还有点清寒，门窗禁闭中，仵作仔细查验尸体，小半个时辰，他皱眉了，又看了下外面天色，问了时辰。</p>
午时，未归。</p>
坏菜了，不顺啊。</p>
仵作对自己眼前发现也有些摸不准头脑，无法定线索提供给在外搜人的徐清刀，于是一果断。</p>
请人！</p>
刚过午时没多久，人就来了。</p>
伞面滴滴答答流淌雨珠，仵作亲自到殿前屋檐下接人，作揖行礼。</p>
“宋姑娘，受累了，实在是形势所逼，未免案情紧急耽误时机，不得不邀您相助。”</p>
相比于仵作这一夜未睡劳累到两眼泛青皮肤泛黄的模样，宋微辞这边素来安睡充足，神采非凡，她也不多说什么，解下披风后抬手，身后的仆役送来热乎的糕点吃食给守卫的差役们。</p>
山里有斋饭，老沙弥自然会给，但佛门有佛门的清修规矩，也有吃饭的节点，而且都是素食，相比这些差役们动辄跑山的辛苦，那点素菜是真不顶饱。</p>
仵作瞧了下那些吃食的精细，暗讶上位者有宽厚的，但少见这么御□□贴的。</p>
也不客气。</p>
一边道谢，一边顺手拿了一块火腿肉糯米糕囫囵塞着填补饥肠辘辘，在前面带路。</p>
“你们在外面吧。”</p>
宋微辞让护卫等人留守外面，不必进来。</p>
絮娘看了下盖着白布的女尸，护卫长亦懂了，抬手吩咐人环绕殿门四处，外面的人进不去，里面自然也是安全的。</p>
尸体又不能爆起伤姑娘。</p>
仵作在旁看着，顿了下足，继续带着往内。</p>
殿内烛光明朗，因为已经点了好几个时辰，里面并不冷，就是那无头女尸看着吓人.....</p>
仵作偏头，没瞧见贵人的一老一小被吓到。</p>
宋微辞自然也不怕这个，只是近前看了一会，没吭声，看向仵作，后者已经吃完了糕点，顺口气后，道：“以我查验，丽娘死因毋庸置疑，里衣血手印也确为老陈所留，这是后来用老陈手掌沾墨汁留下的手印，可以比对上，埋尸之地土多，且雨水浸润，沾染在尸体上，清理过程中发现尸体上有几处殴打的痕迹。”</p>
他指了丽娘手臂跟肩膀部位的青肿。</p>
“这，必然是生前所留，而非死后造成的伤势，因皮下有肿起跟血荫，可是很奇怪，若说致命伤，想必宋姑娘也认为是炉顶位置的重击吧，怎么会在身前正面有这样疑似殴打的痕迹？”</p>
一开始判断是先偷袭击杀，再被斩首。</p>
现在勘验尸体，又发现在被身后重击杀死之前，正面有过殴打，那对于当时现场的推敲就得更复杂一些了。</p>
“而且死者的手指断裂了一截，怀疑是殴打过程中断裂的，那就是互殴？”</p>
“莫非是两人行凶，一个正面殴打，一个从后偷袭？”</p>
仵作是这样想的，所以此前提及“真凶或者帮凶”也是严谨的猜测，现在偏向有帮凶，乃两人作案。</p>
但，他还是觉得哪里怪怪的，而且对于如何找到这个帮凶藏身之处也是一筹莫展。</p>
时间紧迫，这才求助宋微辞。</p>
他倒也不因为宋微辞是年轻女子而轻视，跟徐清刀都有一样的底子。</p>
宋微辞心里好奇带出这两人的那位骊山县令是何等风采，目光却落在尸身上，仔细查看了浮肿之处跟指甲。</p>
若问查验，她的判断跟仵作差不多。</p>
“这是拳击痕？看着拳头不小。”</p>
宋微辞伸手，握拳，以自己的拳头比对上面的痕迹。</p>
她做这个动作的时候，仵作留意到絮娘似乎有所意动，想要阻止，但看宋微辞只是比对，并没有实际接触尸体，这才克制住没动。</p>
估计对于这些人而言，自家主人金贵远胜于他人，千金之躯，怎么能这般触及死尸。</p>
仵作也不觉得奇怪，普通老百姓还对尸体避讳呢，“是，以我拳头比对，比我的手骨都大了一大圈，可见此人很可能体格高大，但下手不算厉害，未伤及骨头——丽娘身子单薄，寻常拳头挨一下，就这肩骨位置很容易伤到骨头，结果挨正了一整个拳头，也只是压迫到皮肉，未碰到骨头。”</p>
“要么是这人力气不行，要么是收力了。”</p>
“这也是我更觉得古怪的地方。”</p>
“一人尤有仁慈收力，一人杀人斩首埋尸.....可身后袭击致命的人又不像是老陈，这正面拳击的人更不可能是老陈，老陈能对上的也只有埋尸或者斩首。那既是此人拳击加重击后脑？”</p>
“顺序既是——互殴，身后重击脑袋，斩首，埋尸。”</p>
“但我始终不能确定这两个人到底谁负责了最终的杀人斩首狠绝之事。” 不管是谁负责，都有矛盾的地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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