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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7章 求公主垂怜

墨玖安立即抽出了手,皱眉瞪了他一眼。 “不行” “我都要走了,需要一点念想” “但凡是正常人都要帕子,簪子之类的” “公主不也说了,微臣有病,不是正常人” 容北书微昂起头,一副自豪的语气道:“况且,我已经有手帕和簪子了” 墨玖安算是领悟到什么叫真诚才是必杀技。 有时候容北书直白的都让墨玖安无语,他的一些奇奇怪怪的小傲娇更是让墨玖安不解。 “什么时候?”墨玖安好奇地问。 “公主不记得了?公主骗我和蒙梓岳切磋那一晚,公主给过我手帕,我现在就带在身上呢” 墨玖安记得,不过让她没想到的是容北书竟然还留着。 “那簪子呢?” 容北书从怀里拿出了一支青玉簪给她看。 墨玖安认得它。 这正是墨玖安第二次强抢容北书那一晚她所戴的簪子。 那一晚墨玖安的动作幅度有点大,一会儿掐他脖子,一会儿又强吻的,最后簪子掉落,碎成了两半。 “你修好了”,墨玖安边说边拿起簪子。 断裂处已被黄金镶嵌连接,还雕刻着精美绝伦的花纹。 黄金的璀璨光芒与青玉的素雅色泽相互映衬,竟有种别样的韵味,让它既不失素雅之美,又透露出矜贵之感。 墨玖安很是喜欢,指腹轻轻拂过玉簪连接处。 容北书看出了她眼底的欢喜,也跟着眉眼一弯,笑意轻浅。 “要我给公主戴上吗?” 墨玖安却摇了摇头,将簪子还给了容北书,“你留着” 墨玖安顿了顿,突然转换语气直言吐槽道:“这么久了容少卿还时刻带在身上,什么怪僻” 容北书搂住她的腰,又一次把她揽进了怀里。 近在咫尺中,他依旧注视着她,真挚的语气裹挟着几分魅惑:“若可以,我还想把公主揣在怀里,一刻也不分开” 墨玖安不由得有些感慨。 容北书的话总能出乎墨玖安的预料,可转念一想,这些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又很合理。 不愧是容长洲养大的孩子,多少有点油嘴滑舌的意思。 墨玖安双手捏住他脸颊左右轻晃,嘴角还带着一抹宠溺的笑容,“是够怪的” 容北书任她摆布,倏尔眉心微蹙。 墨玖安顿时停下动作,掌心揉了揉他的脸,担忧地问:“弄疼你了?” 容北书定定地望着她,瞧见墨玖安眉眼间流露出的疼惜,他心口一暖,毫无预兆地勾住她膝弯,另一只手也移到她后背将她打横抱起。 容北书原本半跪在书案前,抱起墨玖安的同时,他盘坐于软席上,紧接着把墨玖安置于自己腿上。 墨玖安急忙搭住他肩膀,大大的眼睛里满满的疑惑。 二人的状态重新回到了最初的模样,唯一不同的是,墨玖安这一次并非跨坐而是侧坐。 容北书当然能读出墨玖安眼里的疑问。 他笑颜依旧,一只手环过她的背,另一只手自然地放在她大腿,变相地把她圈进了自己的领地,然后趁机攻略:“再咬一口” 墨玖安刚显现的怜惜之情被容北书一句话浇清醒。 她气鼓鼓地打了他肩膀一下,“容北书,亏我还心疼你” 容北书却笑意加深,眸里柔情暗蕴。 “那公主一直心疼我好不好?” 墨玖安总是无法拒绝容北书虔诚的目光。 和他相处久了,墨玖安也渐渐发现了自己真正的弱点。 以往容北书桀骜不驯时,墨玖安总想着捉弄他,撩拨他,看他害羞脸红,甚至想驯服他。 然而自从动了心,每当容北书主动俯首,一双澄澈的眼睛可怜巴巴地看向她时,墨玖安的内心会猛地揪成一团,巴不得立刻拥他入怀,温暖他,安慰他。 墨玖安经常说容北书有病。 现在看来,其实她也不算正常。 不过那又何妨? 容北书甘心被她驾驭,清醒地抛下理智,自愿沉沦于世俗情爱。 就像墨玖安次次都能看穿容北书的小心机,但她会纵容,配合,甚至允许自己被他拿捏。 墨玖安别过头去,装作拒绝:“得寸进尺” 容北书歪头寻找她的视线,“公主悲悯苍生,对陌生人尚且有恻隐之心,微臣也是天下人之一” 容北书顿了顿,眸光清澈诚恳:“更是公主的裙下臣啊” 墨玖安耳根一烫,这下真不好意思回头看他了。 因为她无需转头也知道此刻的容北书该是何种神情。 他总能用一副纯粹的眼神说这种令人羞耻的话。 又恰恰因此,她还无法责备他。 因为他的表情真诚的不含一丝污垢,反倒让墨玖安以为自己思想不纯。 可一直躲闪也不是办法。 墨玖安如此想着,慢慢回首,半垂着眼眸没有撞上容北书的视线。 沉默片晌后墨玖安才轻声开口,也难得道出自己真实的想法:“所以啊,我怎么舍得伤害你” 墨玖安的脸颊传来温热的触感,容北书的掌心轻轻覆上,略带薄茧的指腹眷恋地抚摸她脸庞。 墨玖安轻抬眼皮,毫无意外地触上他深沉而又固执的目光。 “这不是伤害,是赏赐” 容北书的话引得墨玖安心脏一颤,让她一时间也忘了回避,只得呢喃轻唤。 “阿渊” 容北书笑意温存,他缓缓凑近墨玖安,额头轻轻抵在她额头。 “求公主,垂怜” 容北书低低的话语带着点淡淡的鼻音,炙热的呼吸尽数洒在她脸庞,不仅占据她的鼻息,更是吞噬她仅存的一点理智。 墨玖安不自觉地攥紧了他后衣领,再开口时,她微颤的声音像是润了水般,轻轻飘散而来。 “那等会别喊疼” 容北书眸光微滞,墨玖安的话成功激起了他心口的躁动。 他的喉咙有些发紧,暗暗咽了咽口水,而那双眸子如深流过渊,一片暗沉。 “微臣,甘之如饴” 这是他主动求来的,墨玖安能够答应他,他高兴都还来不及呢。 容北书胸腔传来一阵阵颤动,既强烈又迫切。 墨玖安却没有直接满足他。 而是依循她自己内心的欲望,先是微微侧头缠上那片柔唇。 容北书则顺从地合上了眼。 这一次,他将主动权拱手相让,心甘情愿地任她处置。 墨玖安学着他方才对自己做过的那样,轻吮慢咬地纠缠了一会儿,再不急不慢地将目标转向他柔嫩的脸庞,泛着欲红的眼梢,滚烫的耳根。 一路占领,留下独属于她的印记。 墨玖安探索而过,缓缓睁开眼,瞧见了那一片光滑细腻的肌肤,修长而结实的脖颈,每一寸都充满了力量与韧性。 青筋在他的脖子上微微凸起,仿佛在昭示着他内心的欲望和理智的克制,让人忍不住想要触摸。 墨玖安重新闭上眼,俯首细啄,雨露均沾,轻柔的动作带着满满的爱意与怜惜。 湿热的唇瓣在容北书敏感的肌肤上激起一遍又一遍的战栗,容北书的气息低低沉沉,一只手落在她臂膀扶住她身子,另一只手情不自禁地抚摸她的头,修长的指腹慢慢探入她发间,沉醉其中。 渐渐地,墨玖安的内心生出了一丝胜负欲,甚至一点报复心理。 过去,每每当墨玖安沉沦之际,肌肤上柔软的触感会突然变成两排牙齿,让她浑身一颤。 和谐舒坦的心海会被容北书激起惊涛骇浪,瞬间翻腾起一股奇妙的情绪。 他不是很喜欢咬吗? 那她还给他试试。 墨玖安如此想着,毫不犹豫地张口啃了下去。 容北书神色微变,不禁轻蹙眉心。 可很快,容北书的神色从原本的惬意和享受,变成了快意与兴奋。 先是他肩颈交界处传来一阵轻微的刺痛,再一口一口往他肩膀移动。 容北书放任,甚至“怂恿”。 他一再收紧手臂,甚至向另一侧微微偏头,给她创造了肆意报复他的机会。 容北书白皙如玉的肌肤很快浮现出一小口一小口的牙印,交错排列,宛如一朵朵盛开的梅花。 墨玖安把握着分寸一路啃咬,虽然有明显的齿痕,却远不至于留下疤痕,那些痕迹过一会儿就自行消散了。 这样一来不仅没造成实质性的伤害,还挺解气。 最后,墨玖安的视线聚焦在那一处微不可察的伤疤上。 当初,墨玖安中了媚药神志不清,下嘴没轻没重,咬破肌肤出了血,便留下了这一口疤痕。 目光触及被自己造成的伤疤,墨玖安瞬间清醒,有点不忍心再咬。 在她犹豫期间,容北书俯在她耳畔,轻声开口:“若公主不忍心,便算了” 墨玖安抬头看向容北书,只见他眉眼温如暖玉,好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 可他眸里偏偏又染上了几分情欲,还流露出丝丝缕缕的期待与渴望。 这落在墨玖安眼里,一下子就生出了令人难以抗拒的诱惑力。 妖,简直就是一只诡计多端的狐妖。 一天到晚就知道勾引她。 求她垂怜不成,现在开始以退为进了? 墨玖安暗暗咬紧后槽牙,不出几息便下定决心,低头啃了下去。 她特意选了原来的那一处,这样就不会新增伤口了。 墨玖安这一次没怎么留力,明显带着些气性。 可刚下嘴的那一刻,墨玖安又忍不住后悔,所以她只是狠狠咬一下便放开了他,并没有持续很久。 等她有些担忧地抬头观察容北书的神色时,却发现他唇角勾着好看的弧度,眸里盈满了满足。 “最后那一下,公主是带了些怒气” 容北书语气平缓,听起来温柔含笑。 “谁让你总是耍心机博同情,活该” 墨玖安虽是这么说,可目光扫过自己留下的痕迹时,忍不住微微蹙眉,指腹轻柔地抚摸。 “疼吗?” 容北书勾住她轻盈柔韧的腰,把她往怀里轻轻一带,暗哑的声音分外撩人:“疼但我很喜欢” 容北书没有说谎。 只要是她赐予他的,他都喜欢。 他更喜欢墨玖安眼里的疼惜与爱怜。 容北书慢慢靠近她,鼻尖似触非触的轻扫而过。 墨玖安知道他想干什么,忍不住勾唇一笑,又调侃了一句:“疼还喜欢,有病” 容北书也痴眷地低笑,偏头便含住了她的唇。 容北书一只手扣住她后脑勺,另一只稳住她腰肢,重新拿回掌控权,然后从浅到深,极尽柔爱。 就这般纠缠了一会儿,直到容北书心口又开始翻腾起那股潮涌,他才依依不舍地停下动作,深深叹了口气。 墨玖安还没从方才的缠绵中回过神,有些茫然地问:“怎么了?” 容北书却微微一笑,摇了摇头。 墨玖安没有追问,低垂着眼眸帮他整理好衣领,隔绝了那片令她脸红的风光。 容北书并没有戳穿,只是静静地凝视着她,眸里流转着无尽的温柔。 “公主可有什么想要的,微臣定不遗余力替公主办到” 一听到可以许愿,墨玖安瞬间清醒过来。 她眼珠子转了转,思考片刻后,微昂着头大胆开口:“本宫要天下” 容北书面色未改,答得干脆:“好” 墨玖安本想打趣一下,甚至还想看他犯难的模样,却被这一句“好”愣了须臾。 她转头看向容北书,“好?说的好像真会给我送来一样” “可以” 容北书依旧是一副轻松的表情。 “只要公主愿意,龙椅可以抢,逆臣可以杀,世家可以灭,各路兵符微臣也能给公主弄来” 容北书的回答一如往常地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墨玖安被他逗笑了,“生抢啊?” 容北书漫不经心道:“有何不可?权力斗争的本质上就是抢,只不过是披着一系列阴谋阳谋的外衣罢了,可以步步为营师出有名,也可直接抢夺,快刀斩乱麻” 墨玖安依旧坐在他腿上,双手也很自然地搭在他肩膀,眼底的笑意透着些许俏皮。 “如果有人不服呢?” “打服”容北书回答。 “那我岂不成史书里的暴君了” “史书本就是胜利者的日记,有多少真,又有多少假呢?” “可百姓的嘴是堵不住的,史书可以改,可也阻止不了民间口口相传” 墨玖安不断给他制造问题,然后好奇他的答案。 容北书也知道这一点。 他唇角始终勾着轻浅的笑,虽说行为依然冒犯,可那神情和语气还是摆出了臣子该有的模样,恭敬地为自己的君上出谋划策。 “居其位方有话语权,方有资格变法,方能广惠百姓。灭北凉,收南骊,四海升平,这是战绩;变政农改,更吏制,开创盛世,这是政绩。 从古至今,百姓在乎的都只有一个问题,那就是能不能吃饱穿暖,只有那些既得利益者才会考虑远在天边的龙椅到底由谁来坐。 底层的百姓占多数,上层的权贵却占少数,公主造福庶民,定会受他们爱戴,至于世家,皇亲贵胄,文武百官,微臣会帮公主解决” 墨玖安认真听他讲,认同地点了点头,然后提出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你好像忘了一点” 容北书也虚心询问:“什么?” “地方。朝中可以大换血,有我培养的寒门学子接手,可若是地方官员不服,纷纷罢官不干了怎么办?毕竟本宫是女子,那些儒生根深蒂固的思想是很难在短时间内改变的” 容北书眸光渐亮,和墨玖安你来我往地讨论让他逐渐兴奋。 “只要控制每一个地区的核心骨即可,每个人都会有软肋” “你是想把大鄿上下全都威胁一遍吗?” “听似狂妄了些,并非不能实现,更何况有兵权在手,干与不干可由不得他们” “兵权” 墨玖安先是做出了一副认真思考的样子,然后问:“容少卿说的是驻守北境的十万袁氏大军呢,还是南北边境的二十万乌氏神武军?” 看着她诙谐又灵动的模样,容北书无奈低笑,眉眼多出了几分痴眷。 他凑近了些,小声道:“公主是担心,他们听到京城有变后会割据一方,分裂大鄿?” 这一直都是墨玖安所担心的问题。 她之所以需要战争,之所以准备亲自出征,也正是为了解决驻守北境的二十万大军。 墨玖安要亲自创下战绩,收服边关将领,从而瓦解乌氏和袁氏的权力。 墨玖安点了点头。 随即,她刚欲起身,腰上的手臂一紧,把她稳稳抱住,不让她走。 容北书的表情明显有些不知所措,“怎么了?” 看着他迷惘的眼神,墨玖安忍俊不禁,耐心解释道:“这样的姿势谈论此等大事,太奇怪了” 容北书松了口气,脸上重新洋溢起笑容,果断道:“那便不谈此事” 墨玖安颇感讶异。 所以说,比起谈论如何实现大业这个问题,容北书更想贴贴? “容北书” 墨玖安严肃地唤了他一声。 容北书立马收起嬉笑,“我既然可以威胁地方官员,那同样可以用手段控制乌氏和袁氏” 墨玖安有一瞬的吃惊。 她从一开始就知道容北书骨子里的桀骜。 在人群中,容北书看似清冷疏远,沉默寡言的模样让人误以为他性子收敛,可实际上他心高气傲,对任何人满不在乎。 真正的狂妄就是这样的,不是到处嚷嚷冲撞,而是以最淡漠的姿态俯视他人。 从始至终,墨玖安都知道容北书是个什么德行。 她知道他狂,却没想过他这么狂。 乌氏和袁氏手里有三十万大军,他们统领一方军队驻守边关功不可没,他们更是五姓之二,是大鄿开国之初就存在的名门世家。 连盛元帝都没办法将军权收回来,容北书竟能以如此平淡地语气说出控制乌氏袁氏两大家族? “容北书,你很狂” 墨玖安的语气虽有点提醒的意味,可她眉眼间的笑意更多的是惊讶中带着点钦佩。 容北书顺势昂头挺胸,“微臣有狂的资本” 墨玖安顿时来了兴趣,追问:“所以说,你早就有了乌氏和袁氏的把柄?” “公主不也有吗?” 墨玖安没有否认,只是眉眼微翘,笑意盎然。 她当然有了。 早在几年前,墨玖安就派人去南北边境,潜伏在乌氏神武军和袁氏大军之中,所以袁乌两大军营里都有墨玖安的眼线。 不只如此,袁氏和乌氏身边的那些得力将领之中,也有墨玖安的人。 墨玖安勾着他脖子的手收紧了些,拉近距离轻飘飘地问:“所以容少卿是何时派的人?” 容北书的目光轻轻落在那片潋滟红唇上,他呼吸微重,如实招来:“正式臣服于公主之后” “容少卿手下的人本事不小啊,这么短时间就能寻到对方的破绽” “毕竟是微臣亲自培养” 容北书也不扭捏,大大方方地自夸。 “你见到一个人,是不是最先寻找的是对方的弱点?” 听到墨玖安意味不明的声音,容北书心脏一沉,缓缓抬眸。 只见墨玖安没有了方才的欢快活泼之态,而是神色沉静,那目光更是肃然。 容北书愣住。 墨玖安继续说,语气辨不出情绪:“然后,就会先考虑他对你有没有危险,再看他有没有价值” 每当这种时候,容北书就会关心则乱,总是看不出墨玖安明眸深处的情绪。 上一次在后宫,容北书提到自己验过尸,看到墨玖安神色凝重,他的第一个想法便是墨玖安嫌弃他。 此刻,他脑海中闪过的一个念头便是,他是不是吓到她了。 容北书默默低下头,声音都变得有些虚无:“是” 墨玖安所说的那些,就是容北书从小到大与人相处的习惯,他本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可眼下,面对墨玖安异常的面色,他慌了。 他好像很久没有感受过害怕。 六岁那年,容北书唯一的亲人去世后,他恐惧了整整一年。 后来,他渐渐习惯被人冷眼和排挤,习惯独自生活,在与自私自利,欺软怕硬的容府下人斡旋的过程中,他才慢慢养成了这样的习惯。 后来,全新的容长洲闯入了容北书的生活,容北书也一天比一天成熟强大。 他接手辟鸾阁,建立自己的暗影,保护兄长,在朝中与那群老狐狸斗智斗勇,混的如鱼得水。 他便很久没再体会过儿时被人孤立的恐慌了。 甚至被墨玖安胁迫的那段时日,容北书都没有像此刻这般慌张过。 她会不会不喜欢这样的他? 这样一个事事都先衡量利益的他,惯用阴谋诡计的他? 不惜利用别人的软肋威胁和强迫,以此获益的他? 容北书的心脏如同一颗沉石,在寒池里一点一点地往下沉。 倏尔,他的脸颊感受到一股温暖,紧接着被墨玖安温柔地捧起。 容北书顺从地抬头望去。 触及那双明亮的眼眸,还有她明媚的笑颜,在这一刻,仿若拨云见日,他头顶的乌云顿时消散。 墨玖安掌心的温度渗透他肌肤,顺着血液抵达心口,一寸寸地温暖他心海。 墨玖安深深地望着他,温声道:“我也是这样” “公主”,容北书睫羽轻颤,呢喃出声。 “难怪一开始,我就忍不住想靠近你,原来是臭味相投,同类之间的惺惺相惜啊” 墨玖安含笑的声音明显欢快,那神情还有点恍然大悟的意思。 “公主从一开始就” 内心的情绪大起大伏后,容北书脑袋有点懵。 墨玖安则爽快承认:“是啊,你没看出来?” 容北书愣愣地摇头。 此刻的容北书双眸微微睁大,整个人是呆愣的状态,这对时刻警觉精明的容北书而言十分少见。 落在墨玖安眼里,莫名有点可爱。 容北书努力消化方才的信息,快速捋了捋这九个月以来的细节,“所以,我对公主而言,从一开始就” “从一开始就是特殊的”,墨玖安抢先一步回答他:“对我而言,好像从一开始,你就和别人不一样” 墨玖安没想过有一天,她也会像容北书一样,用一副极其诚恳地语气道出深藏于心的话。 墨玖安一直以为这样很难。 试过之后才发现,好像并不难。 好像,还很幸福。 原来让心爱之人听到自己的心声会是这般畅快。 就如容北书曾说过的那样,溢满的心会疏解几分,会轻松几分。 看到对方眸里的喜悦和幸福时,自己也会尝到那份甘甜。 容北书静静地望了她须臾,唇角情不自禁地弯起。 他的眼波被笑意侵染的格外明亮,仿佛整个人都在发光。 墨玖安脸上也跟着荡漾起甜蜜的愉悦,“傻子,笑什么?” 容北书边摇头边无声的笑,最后还叹了口气,像是对自己的无奈。 “确实傻”,容北书自嘲道:“我一直自认天资聪慧,现在看来,实在愚钝” 甚至是愚蠢。 他竟看不出她早已动容。 竟看不出她曾经的拒绝和远离是因为她动了心,是因为他对她而言很特殊。 知道这一切之后,容北书内心的喜悦如同涓涓细流,满足感油然而生。 他长舒了口气,深望着她,纠正道:“应该叫志同道合” “我用词不对吗?”,墨玖安微微蹙眉,仔细想了想,“那可不可以叫情投意合呢?” 墨玖安听似不经意的一句话,在容北书这里便是勾人心弦的情话。 “公主”容北书轻唤。 墨玖安能感受到他呼吸渐沉,眸里墨色翻涌。 然而,容北书刚刚凑近,迎接他的却是她略带薄茧的指腹。 容北书并没有继续,而是额头抵在她额头,然后闭上眼贪恋这片刻的恬逸。 容北书脑子里安排的挺好,可他的那双手却有它们自己的想法。 墨玖安的腰曲线柔美,腰肢柔韧,每每亲吻时,容北书总是下意识地轻揉慢抚。 此刻也一样。 不只如此,放在她腿上的手也微微收紧,指腹不自觉地摩挲。 墨玖安不禁绷直了腰,声音顿时变得软软的:“别乱摸,痒” 容北书听得耳根一酥,低哑的嗓音像是在恳求:“那再亲一下” “正经点” 容北书再次被阻断。 他咽了咽唾沫,让自己冷静下来后再诉苦:“这个姿势很难正经啊” 墨玖安一想,觉得还真是。 她立即放开了他肩膀,作势要起身,“那就换个姿势” 可她刚抬起屁股,腰上那只手毫不费力地又把她拉了回来。 容北书温声妥协:“好,我正经,公主别走” 墨玖安有些傲娇地瘪了瘪嘴。 小样。 “腿不麻吗?”墨玖安关心地问。 容北书温柔一笑,摇了摇头。 “我还有一个问题”,墨玖安重新缠住他脖颈,“你既然这么会寻找弱点,当初怎么就被我拿捏了?” “若我能找到公主的弱点,当初便不会…” 容北书没能说下去。 若他能找到制衡墨玖安的办法,那他便不会想着借刀杀人了。 想到曾经见死不救,容北书垂下长睫,藏住了眼底的黯淡与自责。 “那你现在看看,我的弱点是什么?” 墨玖安确实好奇。 容北书默了片刻,抬眸认真道:“心太软” 墨玖安睁大了眼,满脸不敢置信。 “容北书,本宫曾经可是杀人如麻,心狠手辣,十二岁便立下鸿鹄之志,为了夺嫡处心积虑,不择手段,你居然说我心软?” 容北书眉头微紧,脸上笑意消散,神色变得凝重。 “是对身边人心软” 容北书的话诚恳且郑重:“对太子,对亲人,对我” 墨玖安明白容北书的意思。 天家无骨肉之情,皇帝注定是孤家寡人。 这些亲情,友情,爱情放在这拨云诡谲的皇宫里,与那至上的权力一比较,就会变得轻于鸿毛,一切情情爱爱在皇权面前都显得那么的微不足道。 可墨玖安不是单纯地追求权力。 她想要权力是为了改变,是为了拿到话语权。 若她的心不软,也许一开始就不会想要逆天而行了。 正因为她有怜悯之心,所以不想袖手旁观,不想独善其身。 就因为她能共情,所以偏就要管这窗外事。 “那你想让我对你狠心吗?”墨玖安声音温软,轻声问他。 “不想…”容北书实话实说。 “那你想怎么样?” 又是这个问题。 他想怎么样。 容北书也很想知道自己到底想怎么样。 前段时间出外勤的时候,容北书见到了一对头发花白,走路颤颤巍巍的老夫老妻。 老人家背着箩筐,老妇人手提菜篮子,他们的脚步缓慢而坚定,仿佛在诉说着他们多年来的风雨同舟和相濡以沫。 黄昏十分,他们的影子被拉长,在地面上交织在一起,仿若一个整体。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难道就是这种感觉吗? 容北书看的出神,直到陆川过来提醒,他才回过神。 他何时注意过这些平凡的人? 更别说什么羡慕了。 可如今,他只要看到一些平常夫妻,就会忍不住驻足了望。 曾经最为不屑的烟火气和柴米油盐,现如今却成了容北书最为向往的东西。 只可惜,他们注定不能平凡。 想走这条路,那她必须足够心狠,不能对亲情心软,不能被情爱牵绊,容不得她松懈,更不允许她向往平凡。 容北书也是如此。 他得做好一个合格的将士,为她铲平前路崎岖,挡住四面八方的明枪暗箭。 最后,即使需要容北书用血肉之躯为她筑基,他也在所不辞。 做一个平常夫妻,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固然幸福。 可守护她,陪伴她,和她并肩作战,则更为难得。 直到此刻,容北书才真的想明白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他想要她如愿。 他想让兄长如愿。 这就够了。 容北书轻扬嘴角,双眸瞬间明朗,神色也随之变得坚定:“我想怎么样不重要,若未来有人拿我威胁公主,公主千万不要心软” 墨玖安登时皱眉,质问:“你想让我放弃你?” “若放弃我能让公主胜利,那便舍弃我,继续往前走” “容北书!” “我会为公主安排好一切,即便我命丧黄泉,也定保公主和兄长一片坦” 容北书还没说完,唇瓣就被强势堵住,其余的字尽数被墨玖安吞进了肚子里。 墨玖安直接掐住他下颚,报复性地强吻啃咬。 这场吻来势凶猛,强烈的让容北书心如擂鼓,每一根神经都为之震颤。 直到容北书都有些喘不过气,墨玖安才停下动作。 她的手渐渐往下移,转而掐住他脖子,近乎命令道:“若你再敢胡说八道,本宫就用你的针,把你毒哑” 容北书静静地望着她,没有反抗,也没有回答。 他不会改变自己的想法,若真有那么一天,那他定然会先保住她和兄长。 无论用什么代价。 想当初,墨玖安就说过自己会为容北书和容长洲安排好退路,万一失败了,至少还能保他们兄弟二人活下去。 容北书当时就严词拒绝,可那条退路,墨玖安一直准备着。 就像容北书早已做好在万不得已之时,牺牲自己保全他们的准备。 在这件事情上,墨玖安无法说服他,他也无法说服墨玖安。 既如此,那便各自谋算吧。 容北书如此想着,固执地与她对望。 渐渐地,他眸中不知名的情绪在翻腾,最终忍无可忍,抬手便禁锢住墨玖安后脑勺,恶狠狠地吻了上去。 墨玖安的手还掐着他脖子,可身子早已经被他压在软席上。 坐在他腿上本就很被动,所以这一下,墨玖安完全没有躲避或反抗的空间,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躺了下去。 墨玖安后脑勺的手也变成了容北书的小臂,容北书手肘撑着软席,小臂给她作枕,另一只手落在她腰侧,完完全全地把她圈在自己的领地里。 墨玖安被迫平躺,而容北书则侧躺在她身旁。 墨玖安从一开始就没有拒绝他,甘愿被他扑到,然后轻轻合上眼。 掐着他脖子的手也慢慢松了劲儿,顺势缠上他后脖,条件反射般回吻着他。 容北书灵巧地撬开她牙关,动作不自觉地放柔。 他收起了方才刹那间泄出的霸道,开始专注而温柔地舔舐,带着视若珍宝的小心翼翼 每次亲吻过后,容北书都很喜欢仔细端详她。 墨玖安被他盯的有些不自在,问道:“你怎么总爱盯着我看” “公主害羞了?” 容北书的声音低沉磁性,裹挟着宠溺的笑意,一路溜进墨玖安耳朵,让她的脸又烧了几分。 她强装镇定,嘴硬道:“本宫没有!” 容北书勾唇哑笑,毫不掩饰眼底的柔光。 他刻意放低了音量,俯在她耳畔撩拨她:“因为公主脸红的样子,特别美” 墨玖安经不住缩了缩肩,刚平复下来的心跳又被他激的扑通扑通加快。 她咬了咬牙,毫不客气地推了推他,“你耳朵也红了!” “嗯”,容北书点头回应。 墨玖安的视线从他通红的耳朵移向他脖子,望见自己留下的痕迹,她眉心微动,指腹轻轻抚过。 “明显吗?”容北书问。 墨玖安心疼道:“我确实没把握好分寸,我帮你涂药吧,涂点药很快就消了” “不”,容北书果断拒绝:“我想让它明显一些,留的时间更长一些” 墨玖安抚摸的动作一顿,眼里的心疼肉眼可见地化作了无语。 亏她还为此自责呢,真是多余替他考虑。 墨玖安收回手,白了他一眼。 容北书却低笑一声,“公主又想骂我了?” “用眼神骂你就行了” “好,无论公主想做什么,微臣都受着” 容北书说着,鼻尖轻撩,刚想凑近,墨玖安的手立即抵住他胸口,“再亲就迟到了” 容北书叹了口气,顺势将头埋进她颈窝,有些撒泼耍赖的意味,“真不想走啊” 堂堂八尺男儿,那么大一个人躲在她怀里撒娇,墨玖安忍俊不禁,纵容地摸了摸他的头。 “容少卿怎么开始耍小性子了” “我年纪本就不大,可以耍”,容北书说的理直气壮。 墨玖安却恍了神。 “对啊,我忘了你也才比墨翊大两岁” 容北书听出了墨玖安的情绪变化,他缓缓抬头。 “你成熟的都让人忘记,其实你也是一个少年郎” 墨玖安说着,掌心覆上容北书的脸庞,指腹轻轻摩挲。 容北书握住她的手,低头亲吻她掌心,“公主又心疼我了” “嗯…成长是有代价的” 容北书动作一顿,沉默了几息。 正当墨玖安疑惑之际,容北书才缓缓抬眸,眸里闪着心疼:“是啊,那公主呢?” 公主所付出的代价又是什么? 该是什么样的经历,让一个豆蔻少女,在她最该无忧无虑的年纪立下青云之志? 容北书好奇,更是疼惜。 他想知道她的过去,更想抚平她的伤痛。 可惜,墨玖安还没准备好。 她不是不想告诉他,只是过不去自己心里的那道坎儿罢了。 知道她过去的只有沐辞,她父皇,太子墨粼,还有八年前救下她的乌靖萧。 她从未主动和任何人提及过自己的过去。 太子之所以知道墨玖安的过去,是因为墨玖安母亲的死与谢氏有关。 这一次,换墨玖安沉默了许久。 她垂下长睫,不让容北书再探究她眸里的波澜,自顾自地坐起了身。 容北书怔了一下,心尖儿如同踩空猛地一紧,急忙坐起来,“对不起,我” “对了” 墨玖安打断了他,转头看向他时,她面上挂着笑,仿若无事发生。 “本宫还好奇,若本宫真同意你放手去做,那容少卿需要多久会将那至尊之位给本宫夺来?” 容北书望着她没有丝毫破绽的笑容,心脏如细针刺,“两个月” “两个月,真够快的”,墨玖安蹙眉思量,一本正经地和他谈事:“你的计划一切说得通,可唯独一点” “陛下”容北书抢答。 既然她不愿提及,那容北书便不会再问。 她想转移话题,容北书便配合她,也许这样真的能帮她短暂地遗忘过去。 墨玖安点了点头,“是,你所说的那条路,要么别走,一旦踏上那便做绝,众叛亲离,冒天下之大不韪。可容北书,我不可能谋反,我要的是党争,是绝对的继承权” “我知道”,容北书的语气多出了几分语重心长的意味:“公主要走的是一条正道,正大光明地获取权力,然而微臣方才说的是歪道,是退路,当正道不容公主走下去的时候,一个可以帮公主胜利的歧途” 容北书的目光那般坚定,给予她无限的信任与力量。 墨玖安默默垂眸,视线渐渐虚化,呢喃的语气似是自问:“歧途,能达成目的吗” 她的声音很轻,可因为距离够近,容北书清晰地听到了。 “微臣为公主打造的歧途,它的终点便是龙椅” 墨玖安睫羽颤了颤,飘远的思绪被容北书低磁温柔的声音拉了回来。 她的视线重新聚焦,愣愣抬眸看向容北书。 而容北书就那般望着她,那双黑曜石般的眸子仿佛有种魔力,似水柔情与克服万难的决心在他这双眼睛里完美融合,同时展现。 “至于如何做,背上千古骂名也好,有损阴德也罢,全由微臣担着” 容北书轻描淡写地说着,仿佛是在说吃饭喝水之类的家常话,尾音甚至还带着点轻快的笑意。 “我会争取足够的时间,足以让公主向世人证明自己,称帝之后再慢慢让他们心服口服,辟鸾阁在手,天下情报尽在公主囊中,我还可以扩大子时的规模,专为公主打造一支庞大且忠诚的组织” 他越是一副轻松的神态,墨玖安的心越不是滋味,喉咙也随之沉闷。 “你说的歧途,本宫不想走,更不想让你替我遭受反噬” 墨玖安轻轻牵住他的手,“所有的因果报应,我自己担着” 容北书只是薄唇轻勾,没有应答。 因为他不想答应,更不想骗她,所以最好的选择就是不回应。 墨玖安理解他的固执,但她也有自己的坚持。 既然无法短时间内说服对方,那便先放着,各自谋算吧。 墨玖安如此想着,咧嘴一笑,甚是俏皮。 “不过你说的那个组织可以有” 容北书立即藏住眸里的涟漪,也跟着温柔一笑,点头答应。 墨玖安向他倾了倾身,重新勾住他脖子,撩着语气问:“容少卿为本宫做这么多,本宫也该回礼才是,容少卿可有想要的?” 容北书眸色微沉,温热的掌心落在她后腰,稍一使劲儿,墨玖安就贴了上去。 二人鼻尖之余五指之距。 “公主觉得呢?” 容北书的话意味不明,可正因为这样,墨玖安的脸又悄悄染上了红晕。 “容少卿的野心有点大” 容北书毫不掩饰眸里的欲望,大大方方地承认。 墨玖安快速思考反击之法,眼底闪过一丝狡黠:“本宫可以许你位列三公,荣华富贵” 容北书却摇头,“位列三公非我所求,荣华富贵嘛微臣卖一条消息就够容府一年的花销” “这么有钱!?” 墨玖安登时坐直了腰,从容北书怀里挣脱出来,那双眼睛睁得大大的,脸上写满了惊讶。 容北书属实没想到他家殿下还是个小财迷。 在意外之余,他忍不住轻笑出声,无奈又宠溺。 “也是公主的钱” 一听这一句,墨玖安是肉眼可见地高兴。 不过她也没有直接开口要,而是先象征性地问了问缘由:“怎么是本宫的了?” 容北书看穿了她,整颗心都快被她这副灵动可爱的模样融化。 “靠辟鸾阁赚的钱,辟鸾阁本就是由公主出钱创建的,所以如今所挣到的每一锭银子,都有公主的份” 墨玖安脸上是无法掩饰的兴奋,“那这三年,你是不是欠本宫很多钱?” 容北书缓缓靠近,“微臣的命都给公主了” 在容北书深情的目光下,低沉磁性的声音里,墨玖安的那双眼睛却清澈无比,纯洁的只剩下两个大字:银子。 “我不要你的命,我要钱” 容北书刚酝酿好的情绪瞬间落空,那副深情款款的表情顿时僵住,着实有些尴尬。 他本想趁机撩拨一下,不料墨玖安满脑子都是钱,根本不接招。 她甚至无视了他发出的“攻击”。 好好好。 容北书咬了咬后槽牙,深深吸了口气,伸手便把她揽进怀中,然后开始轻挠她敏感的腰,惹得她连连失笑。 “再说一遍!”容北书牙缝里蹦出这一句。 他这种假怒的语气放在眼下这种情景,就是有情人之间嬉戏打闹的情趣罢了。 身体的本能反应无法抑制,墨玖安边躲边笑,可因被他圈在怀里,留给墨玖安的空间并不多,只能扭着身子尽量躲开他的手。 “放肆!哈哈哈哈,哎呀,别我错了我,我都要行了吧!” 屋里头的动静,门外的沐辞依稀能听见。 她悄悄红了脸,默默守护在门外隔绝他人靠近。 然而,正所谓日防夜防家贼难防,沐辞明明已经把悦焉支走,没想到院门口还是传来她清脆如银铃般的声音。 “公主说放肆!” 悦焉边说边跑来,仿佛终于等到了堂而皇之动手的信号,兴奋地龇牙咧嘴的。 “公主说了放肆!我来救公主!” 沐辞无奈扶额。 沐辞轻轻挥了挥手,和她一起守护院子的两个侍女颔首领命,半路挡在了悦焉面前。 紧接着,她们一左一右死死地架住悦焉的胳膊,硬生生把悦焉举起来,二话不说直接将悦焉拖了出去。 悦焉双脚离开地面,在空中无助地晃荡着,嘴里还不忘质问沐辞:“为什么不让我进去!?公主说了放肆,我听到了!” 悦焉的声音渐行渐远,身影消失在了院门口。 沐辞无力地叹了口气。 这孩子 真不知道,将来会是谁帮悦焉这个榆木脑袋开窍。 寝殿内,二人听到了外面的动静。 容北书没再闹她,双手自然地握着她的腰。 墨玖安转头看着门口,全然没发觉自己此刻的姿态有什么问题。 刚经历了一场嬉戏打闹后,墨玖安在躲避扭动间早已直起身,双膝抵在软席上,屁股离地,大腿与腰肢连成一线。 这样一来,她就比盘腿而坐的容北书高一丢丢,后仰挺胸时,胸口那一片也更引人注目。 容北书的目光怔怔的,脸上骤然升起一抹红晕,迅速蔓延至耳根。 门外的声音消停后墨玖安才回头,不料把容北书抓了个正着。 “看哪儿呢?” 容北书猛地一惊,有些慌乱。 他先是抬眸看去,触及墨玖安犀利的目光后,他更慌了,立即别过头去,“我抱歉,是我唐突” “可以看” 容北书愣了一瞬,“啊?” 他都已经准备好承认自己的错误了,不成想听到墨玖安不以为然的声音。 容北书缓缓转头看向她眼眸。 “可以看啊” 墨玖安再说了一遍后,容北书才确认,方才他并非幻听。 可是,她怎么能用这么明净真挚的眼神,用这般漫不经心的语气说出这样的话? 莫非是在诈他? 如果他真的傻不愣登地垂眸,会不会在她眼里变成轻佻孟浪之人? 封闭的空间顿时陷入了寂静。 仿若一尊绝美的雕塑,容北书一动不动,甚至眼珠子都没转过一点,只是那张精致白皙的脸庞愈发的红,眸里不只有惊讶,更是有纠结和无措。 容北书难得露出这样的表情,在墨玖安看来十分有意思。 墨玖安没再说话,而是依旧保持着方才的姿势。 容北书没猜错,墨玖安确实在诈他。 只不过不是为了试探他是不是君子,而是想逼出,他明明很想却又不敢的模样。 墨玖安同意他看。 但是他到底看还是不看? 墨玖安强忍住想笑的冲动,默默和他较量。 其实,墨玖安真的不介意容北书看到了什么。 若她介意,她一开始就不会脱下外袍。 墨玖安所穿的裙子,只是上半身紧致了一些,衬得她凹凸有致,浑圆挺拔,又没真的露什么。 更何况她面前的是容北书,她又怎么会对他设防? 方才她也看过他肩膀和一小片胸口了,还啃了那么多口。 若真比较起来,还是他比较吃亏吧? 只可惜,容北书并不知道墨玖安内心的想法。 即便他再怎么见微知着,擅长察言观色,可他也早已经被墨玖安那两句话搞得大脑短路,根本无法思考更多。 所以这一次,他是彻彻底底地陷入了被动。 方才看过的,已经深深印在容北书脑海里,不断地诱惑着他屈服自己的贪念。 墨玖安本就身材曼妙,腰细腿长,这一身素白长裙穿在她身上,犹如仙子入了红尘,令人心动不已。 方才,墨玖安转头留意门外的动静时,容北书只是无意中一瞥,在那一刹,他的理智断了线,再也没能转走视线。 直到她发问,容北书才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立即收敛目光,之后便刻意绕过那一片,再也不敢瞧了。 容北书脑海中的那个声音不断叫嚣着,他喉结滚了好几下,胸膛的起伏也明显加剧。 正当墨玖安以为容北书要屈服之时,他却蓦地转过头去。 “公主还是把外衣穿上吧……” 他喉咙发干,开口时嗓音明显有些沙哑。 墨玖安强忍着笑意,歪头寻找他的视线,“阿渊害羞了?” 容北书嘴硬道:“没有” 墨玖安挑了挑眉,拖着尾音悠悠开口:“之前非要我坐在你腿上,你摸着我的腰,握着我的腿,嘴都快亲秃噜皮了,现在开始考虑男女之别了?” 墨玖安捏住他下巴,迫使他转头回望。 “容少卿不总说自己不是君子吗?这副模样怎么看起来,颇有几分正人君子的意思?” 容北书睫毛扇了扇,直愣愣地望着她眼眸。 墨玖安缓缓凑近,软绵酥骨的嗓音轻声发问:“还有,刚刚是谁解了我腰带?” “我不小心才…我给公主拿过来!” 说罢,容北书急忙起身,可还没走出一步就被墨玖安叫住。 “坐下!” 容北书脚步顿停,犹豫了一瞬,还是乖乖回去落座。 “这儿又没有别人,那外衣太厚重了,我不喜欢穿”,墨玖安主动解释:“更何况,我又不介意你看” 墨玖安的声音悠然自在。 不知为何,一听到她这么说,容北书心里突然就不得劲,“公主是真拿我当君子,还是不拿我当男人?” 墨玖安却觉得莫名其妙,“我不介意,你还不乐意了?” “微臣脑子里也会胡思乱想,见色起意” 容北书希望她在他面前卸下戒备,轻松自在,因为他绝不会失了分寸,更不会违背她的意愿行事。 可同时,容北书又不希望她那么的无所谓。 毕竟每一次亲近,容北书都会用理智克制自己。 她却好,心无杂念的。 墨玖安思考片刻,反问:“所以平时你看到漂亮姑娘也会胡思乱想?见色起意?” 容北书的心咯噔一下,顿时呆住。 不是,怎么突然提到其他姑娘了? “绝对没有!”容北书当机立断道。 他小心翼翼地观察墨玖安的神色,只见她表情十分平静,好似是真的好奇。 “你不是说了吗?你是男人,还不是君子” “我……” “你什么你?说啊?” 墨玖安定定地瞅着他,容北书咽了咽口水,嗅到了一丝危险气息。 他平日里哪注意过什么漂亮姑娘? 如果容北书是这么肤浅的人,按大鄿的婚俗习惯,他早在十六岁时就该娶妻了,何须拖到这个岁数还孤零零的一个人。 这几年来,容北书身边也不乏有一些姑娘暗送秋波,隐晦地表露心意。 这种情况一般都是发生在各家宴会上。 她们或是弹琴,或是送画,甚至有偷偷送香囊的。 容氏毕竟是大姓,容北书又在朝中任职,所以即便他是庶子,也有不少人想和他联姻。 不过这还不是他冷言吓退她们的原因。 大鄿女子大多柔弱,不只是力量上,更是心志和思想上。 她们已经习惯了固步自封,完全依附男子而活。 那些世家女子家风严谨,虽然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可还是逃不出女诫内训的禁锢。 她们习惯了自我牺牲式的付出,只为博取夫君的怜爱。 她们宽容大度只为让夫君舒心,好让他没有任何心理压力地与别的女子花前月下。 善解人意,知书达理,温婉体贴,这些品质被世人当做衡量一个女子是否合格的标准。 可容北书偏就不喜欢这些词语。 毕竟他自己睚眦必报,心狠手辣,不守规矩。 他不会被对方自我感动式付出所感动。 无人能用什么道义恩情挟持他。 他更不会因为一个女子天真烂漫,纯真无邪而动容。 他只会觉得对方愚蠢。 容北书不需要通过弱者的依附,来满足自己被爱的需求。 因为只有无能和自卑的人才会通过压制女子来满足自己可笑的自尊心。 弱者的屈服对容北书而言微不足道,那些女子的殷勤在他心里掀不起一丝一毫的波澜。 解剖的尸体多了,也随着他医学造诣日益深厚,他看谁都是一幅行走的经络图。 又多亏他家好兄长,容北书压根儿就没时间想别的。 兄长天天得罪别人,容北书天天在背后给他摆平,大理寺的公务又那么忙,还有那么大个情报组织需要管理。 所以这些年来,容北书还真没起过歹念,一天比一天超脱世俗情欲。 除了那睥睨一切,桀骜不驯的性格之外,容北书倒真像一个清冷道士。 直到墨玖安出现,轻而易举地破了他道心。 容北书脑子里才开始出现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容北书将这些尽数向墨玖安道出。 在他直白的目光下,墨玖安的心怦然乱动,泛起一阵阵甜。 “遇到公主后,我才知心动的滋味,动心之后,才会起贪念,欲念” 容北书顿了顿,敛下目光,不太敢直视她的眼睛,甚至声音都低了下去:“色念…” 前面那些话本就足以让墨玖安心跳加速,羞赧不已。 然而最后那一下彻底让墨玖安烧红了脸。 之前,她在某些话本里读到过的一些内容,不合时宜地浮现在她脑海中,再搭配上容北书这般虔诚而温柔模样,一股电流从她心口瞬间抵达她小腹,惹得她腰肢有那么一瞬间的酥麻。 墨玖安也快速垂下长睫,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裙。 “你…你应该出发了” 墨玖安急忙起身,转身便走向容北书进来时的那扇窗户。 刚走到半路,墨玖安的手腕倏尔一紧。 她转身看去,只见容北书微低着头,整个人好像在瞬间黯淡下去,连头发丝都散发着低落。 “公主,别怕我我绝不会…” “我知道” 墨玖安又如何能看不出他的错愕,抢先一步回答他。 她反握住他的手,主动靠近他。 容北书愣愣抬眸,正对上她一双温婉深情的眼眸。 “你应该担心你自己” 说着,墨玖安微昂气头,唇角的笑意狡黠又傲娇:“你当然不会对我怎么样,不过,本宫可说不准会强迫你” 容北书不可置信地注视着她,眼底的黯淡渐渐消散,眼睛里也重新有了光。 “微臣,静盼那一天” 墨玖安本想用开玩笑的语气调节眼下微妙的气氛,却忘了他是个什么德行。 墨玖安脸上的羞红还未褪,此刻又因容北书的这句话,攀上几分尴尬。 “你你赶紧走吧!” 墨玖安微埋下头,双手并用地推了推他,声音是说不出的娇嗔。 容北书有些不明所以,身体上配合她,脸上却是茫然,“公主,我还可以再待一会儿的” “不用了,赶紧走” 墨玖安推着他的背,一路把他推到了窗户边。 二人面对面而站,容北书久久没有动弹,而是安安静静地看着她。 等到了真的要离开的时候,方才的害羞,尴尬,甚至赌气和报复心理都会不攻而破,被离别时的不舍与思念取代。 墨玖安也没再催他,而是两两相望,无声的留恋。 “我会以最快的时间解决高溯” 墨玖安微微一笑,轻声应答:“嗯” 容北书还想说些什么,可他张了张嘴,千言万语堵在喉咙不知该先说哪一句。 最终,他上前一步,双手捧住她的脸,轻轻吻了下去。 墨玖安闭眼接纳,双手紧紧抱住他的腰,仿佛是想把他怀抱的温度牢牢记在脑海里。 墨玖安的回应对容北书而言就是一剂猛药。 开始时如何轻缓,也会因她的反应而渐渐失控,强烈,凶猛。 安静的空间里传出似有似无地吞咽声,沉闷地扩散,窒息又燥热。 墨玖安有些站不稳,容北书及时搂住她的腰,唇瓣依依不舍地分离。 容北书温柔地抚摸她的脸,意犹未尽地注视着她。 她的唇经过一次次的磨合后,已经微微红肿,她轻启唇瓣低低喘气的模样,更是令他心猿意马。 容北书喉结轻划,生生压下心口的躁动。 墨玖安迟钝地抬起眼皮,眸光朦胧不清。 她的视线落在那片柔软的唇。 虽然唇脂早在第一次亲吻时就已经被吃的差不多了,可还是有一点残留在容北书嘴角肌肤上。 他的唇也红润润的,甚至唇瓣一圈的肌肤都微微泛着红泽,揭示着二人一次又一次的缠绵。 墨玖安回想了方才的画面,心又忍不住砰砰乱跳。 她想帮他擦一擦,消除这抹令人羞耻的痕迹。 容北书却握住她的手阻止。 “不用擦,我想留着” 墨玖安蹙眉羞怯,“会被别人看出来的” 容北书却满脸坦荡,“那更好” “不行,擦一擦,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 墨玖安坚持给他擦,在争论间,容北书一只手稳稳地抱着她的腰,另一只手趁机嵌住她双手腕,举到她头顶的同时,还把她紧紧贴在了墙上。 墨玖安不禁睁大了眼。 这算怎么回事? 她这是被困住了? 若这是武力上的较量的话,她现在就该攻他下三路。 方才她一心想着擦除他嘴上的痕迹,不料被这个阴险狡诈的人突然“攻击”,来了一波霸道调戏。 属实被他装到了。 墨玖安气呼呼地瞅着他。 容北书却眉眼一弯,凑到她鼻尖轻声开口:“公主记得要想我” 墨玖安赌气地别过头,“不要” “每天都要想我” “不要” 墨玖安自己都不知道此刻的她有多么娇俏动人。 容北书笑容扩大了些,痴卷又宠溺,“公主可爱极了” 说罢,容北书在她软乎乎的脸上狠狠地嘬了一口。 “嘶~容北书!” 她还没喊完他的名字,容北书便已经翻身跳下窗户。 墨玖安站在窗前瞪着他,“容北书,你无赖!” 容北书面向她,一步步往后退着,那傲娇的模样像极了春风得意的少年郎。 他还挑了挑眉,毫不客气地接受了墨玖安的夸赞。 “把嘴擦一擦”墨玖安命令道。 “不,要” “你!” 容北书咧嘴一笑,甚是明朗,他挥了挥手,含笑的声音依旧温柔:“公主别站在那儿,快回去吧,会着凉的” 墨玖安抿了抿唇,不再和他怄气,“知道了,快走吧” 容北书再望了她片刻。 虽然不舍,容北书最终还是果断转身,脚下借力腾空而起,轻松跃上对面的屋顶。 “对了,记得把欠我的钱还回来!”,墨玖安差点忘了大事,急忙开口。 “知道啦” 那一袭颀长的背影传来这么一句后,转眼便消失在了屋顶。 墨玖安望着他消失的远方,暗自嘀咕:“难怪没被发现,轻功还挺好” 她又独自在窗前站了一会儿,然后默默关上窗隔绝冷风。 回去后,墨玖安看着有些杂乱的书案和软席,心跳蓦地快了些许。 她转而走到梳妆台,看了看铜镜里的自己,抬头挺胸地摆出了一副凛然的表情。 “哪儿可爱?明明很有威严” 正此时,门外传来沐辞的声音:“公主,我可以进来吗?” 沐辞的语气有些急切,墨玖安顿感不祥,“进来” 沐辞也是刚刚收到消息,她一路小跑过去,面色明显慌张。 “公主,公孙羡他失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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