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女子。 一个他从魔宗里救出来的女子。 </p>
攻破魔宗那天，所有人或麻木或惊慌，只她一人手戴镣铐，怀中抱剑，用清凌凌的目光审视着凌霄宗众人。 </p>
作为一个药人，她与其他人相比实在冷静得过分。 </p>
就像是……一个魔宗刻意留下的棋子。 </p>
当时所有人都是这么认为的。 </p>
他们惊叹于她对剑的执着与天赋，惋惜于她废掉的右手与被挖走的灵根，又忌惮于她的身份——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她身后或许是魔宗。 </p>
所有人都藏着一份这样的猜测。 </p>
或许是想钓出她身后的魔宗，或许是想不出该怎么安置她，又或者是单纯地心疼被魔宗掳掠而去的可怜人……总之，她留在了凌霄宗。 </p>
不是弟子，不是客卿，甚至连杂役都不是，她是凌霄宗里一道所有人都缄默注视的影子。 </p>
长老们思考她该何去何从争论许多时日也没有结果，她似乎也不骄不躁，日日去演武场，与人论剑。 </p>
怕她误伤弟子，他乔装打扮与她交锋，一来二去竟也说得上几句话。 </p>
她的剑很怪，凌厉狠辣，不留后路，却又像是某种仁慈一般，从不用右手。 </p>
后来他才知道，那是因为她的右手早就被废。 </p>
那是一双生来就该做剑修的手，天生的剑骨就这样稀里糊涂被毁去。 </p>
“早就过去了。” </p>
听见她这样说时，他觉得胸口一阵阵的麻痒，微弱的，不致命，却存在感极强，搅得人坐立难安。 </p>
他以为自己只是一位剑修对另一位剑修的惋惜，后来才明白，那让人抽痛的感觉是心疼。 </p>
他在心疼她。 </p>
他在心疼一位魔宗的棋子。 </p>
这个认知让他恐惧。 </p>
面对魔宗人，他不该掺杂那么多个人感情的——有了感情，挥剑时就会有犹豫。 </p>
可她目前对于凌霄宗似乎也是个无害的存在。 </p>
他的理智在互相拉扯，情感却又一日一日沦陷。 </p>
他得承认，没有人会讨厌那样一个姑娘。 </p>
明明身处泥泞，却不服输地挣扎向上。 </p>
他清晰地记得她练剑时的眉眼，以及一招一式进步时的喜悦。 </p>
可也仅限于此了。 </p>
她是魔宗棋子，他是仙宗首徒。 </p>
他们不会是师徒，连朋友都不会是。 </p>
他心想。 </p>
如果、如果她不是魔宗细作的话，自己就把那套为她创的左手剑告诉她。 </p>
可那套剑法还是没有能告诉她。 </p>
她的毒爆发了。 </p>
她是魔宗的药人，他早该知道的。 </p>
在进凌霄宗前，她已经药石无医。 </p>
从毒爆发到油尽灯枯只用了七天。 </p>
他看着她再也提不起剑，直到眼底世界都成了灰白。 </p>
冰凉的身躯倒在他的怀里。 </p>
他才知道，她是自己从未见过面的妻子。 </p>
他是凌霄宗的首徒。 </p>
是她一直恨着的贺洄风。 </p>
上穷碧落下黄泉，他为他的姑娘寻来同命契种于心头，他原以为这不过是个虚无缥缈的妄念，却不想，他重生了。 </p>
与那枚种于心头的同命契一起重生了。 </p>
可是现在…… </p>
同命契……断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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