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菊美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从怀里往外掏香的空档朝白灵筠眨了下眼。</p>
“哭呀哭七关，哭到了头七关，头七关是望乡关，哥哥灵魂冲九天，弟弟我跪在地平川，再想见那哥哥的面，比上登天难。”</p>
金菊美手捧一柱香，两个膝盖跪在地上，配着口中的唱腔，十分有节奏的一步一步往前挪。</p>
白灵筠头一次见到真人版的哭七关，据说“哭七关”这个行当是根据东鲁地区的旧俗，逐渐演变成东四盟的民间丧葬习俗，后世已经很少见了，只在一些东四盟的农村丧葬仪式上才能看得到。</p>
金菊美这把唱二人转的嗓子哭起七关来那叫一个闻者伤心，听者流泪，再配上这一路从门外跪着挪进灵堂，三步一哭嚎，五步一叩头的，简直要感天动地。</p>
胜福班众人被挑起了情绪，捂着眼睛呜呜咽咽的痛哭起来，连戴沛川都被带动的眼泪汪汪，扯着衣袖抹眼角。</p>
金菊美跪到灵堂前，将手中的香插进香炉中，额头抵着地砖，带着哭腔唱道。</p>
“金童前引路，玉女送西天，哥哥您骑马坐着轿，一路平安到西天，平安到西天啊！”</p>
最后一句哭七关唱出了胸腔的共鸣，尾音拐着十八弯，悲痛欲绝，凄入肝脾。</p>
胜福班一众人等全跪到了灵堂前哭的泣不成声，捶胸顿足，英哥儿都已经哭的开始抽搐打嗝了。</p>
白灵筠与黎叔面面相觑。</p>
这些人当中，恐怕只有他们两个听说过东四盟的哭七关，毕竟这时候的信息不发达，二人转才传入京中不久，这类地方特色的习俗就更不可能被外人所知了。</p>
而一旦知道“哭七关”只是众多丧葬习俗的其中一种，并非真情实感的流露，作为旁观者，就很难带入情绪。</p>
赵天佑已经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白灵筠对黎叔无声做了个口型：“撤吧。”</p>
黎叔点点头，扯着还在抹眼泪的戴沛川快步离开胜福班。</p>
大年初一本是一年当中最喜庆的日子，从前宛京城里都是要搭起戏台子唱大戏的，可今年被北新军闹腾的大街上冷清一片。</p>
偶尔有过往的行人也是低着头脚步匆匆，生怕遇上穿土黄色军服的，两眼一对视被当做是保卫团的残余给抓起来。</p>
从韩家潭阴暗的胡同走出来，白灵筠站在胡同口外吐出胸腔里的一口浊气。</p>
抬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空，心中颇有感慨。</p>
陈福生这一辈子，活着的时候没活舒坦，死的时候不明不白，死了之后又不得安生，实在是可悲。</p>
可与其说他可悲，倒不如说生活在这个时代下的大部分人都如他一样可悲，即便像溥侗那样含着金汤匙出世的皇亲贵族也有他悲哀的一面。</p>
思及此，白灵筠深深感到庆幸。</p>
庆幸在这样的时代下能够遇到沈啸楼，而且还得了沈老爷和沈夫人这对开明的爹娘，以及沈夫人娘家那几位各有特色的舅爷亲戚。</p>
如若不然，依着他的身份地位，还不知等待他的将会是什么样的日子。</p>
白灵筠既然答应了英哥儿有需求一定帮忙，自然会说到做到，临走前将带来的两名小厮留在了胜福班，一来是司令府出来的人能震震场面，二来有什么大事小情也好方便通知。</p>
黎叔见白灵筠站在胡同口若有所思，轻声安抚道：“少爷放心，双瑞和双喜都是机灵的，这几日挑云也会时常过来走动，有什么事定会第一时间给家里报信。”</p>
白灵筠点点头，“多谢黎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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