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元戴上帽子，用衣服蒙面，时不时看看后面。</p>
倏忽间，他跳下车，抓住一个人衣襟，厉声质问，挥拳相向。</p>
直到那人一个踉跄两个趔趄，才回到马车。</p>
相比于我，贵元更像是一个外来的陌生人。</p>
大佬爹倒是把惊奇给到我脸上，因为他拿着绘画和羊角，看了好半天。</p>
“贵元先生，出了什么事？”我走上前询问。</p>
“回去，别出来。”贵元坐好，继续驾驶马车。</p>
“我没出来，”我躲在帘子后面，“你说，我在听，到底怎么了？”</p>
大佬爹也凑过来，在帘子另一边。</p>
“刚才我去找分斗，那个鲸落湾的骨师分斗，还记得吗？”贵元加快了马的速度，不在乎有没有撞到行人。</p>
“我知道，他不是跟你们一起回来了吗？”</p>
“他死了。”贵元没回头，在等我们消化这个结果。</p>
“死，死了？又有人死了？”大佬爹上蹿下跳，趴着窗户和天花板，从车厢缝，看出去，看了个遍。</p>
生怕有人跟踪我们。</p>
“你没有搞错吧？”如果没有见到，就尽量不要相信。</p>
“你刚才看到那幅画，就是他死前，临时画的草图。原本，今天我跟他有约，看来，危险已经逼近。”</p>
“他死前，怎么还有时间画画呢？”我必须询问这个问题。</p>
“没有猜错的话，那个羊角是凶器，他只是画了凶器，而自己，由于失血过多，慢慢死去。”贵元解释道。</p>
大佬爹立马把手里的羊角，放进了怀里。</p>
仿佛在帮我洗脱嫌疑。</p>
反而越帮越乱。</p>
“你找他做什么？”我继续问道。</p>
“和你上次一样，商量应对方法。大城市，变了。”贵元抬头看了看天。</p>
“我看，大城市倒是没变，会不会是……人变了？”我脱口而出。</p>
“对，人变了。所以我才找你，你不是人，你有人，没有的东西。”贵元回过头，“你能帮我驾车吗？”</p>
大佬爹走出去。</p>
“不用管，只需要注意速度即可。”贵元吩咐道。</p>
“我有什么……人类没有的东西？”这激起我的兴趣。</p>
“嗯，”贵元走进来，关上帘子，“笨拙。”</p>
要不是我脚下一滑，气倒在地，肯定已经开始揍他了。</p>
“你渴不渴？”我走到大包坐下。</p>
“确实有一点。”他走到小包坐下。</p>
“不好意思，没有水。”我必须这样报复一下，才能继续交流。</p>
“我的心，更着急。”他靠过来，“因为是我，让分斗去找你。”</p>
“找我做什么？”难道因为我的笨拙，看上去好欺负么。</p>
“看你们在这里没有住处，所以先找个地方住，我带你去我那里，哪里知道，你跑了。”贵元端详手背血渍。</p>
“你意思是，分斗找过我？”我失去了一个情敌，但是也并没有多高兴。</p>
“正是，所以，我想，他的死……”</p>
“我可没有杀他，你不要乱说，我作为一个原子人，从来没有对人类有任何非分之想，至于杀……天，想都不敢想。”</p>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有人似乎发现了我跟分斗的打算，同时在医院，还记得吗，把你也拉了进来。”</p>
“可是你什么都没有说呀。”我似乎走进了一个身不由己的事情。</p>
“噩梦，我也做了噩梦。你知道吗？”贵元满头大汗。</p>
“你是指独角？”我把画从地上捡起来。</p>
“它们已经来了，对吧？”贵元放低音量。</p>
“我不知道它们从何而来，其实我也不知道，我是从何而来。”这一句话，倒是没有撒谎。</p>
“这不重要。因为，我从来没有把半人，当成我们的对手，它们才多少？这里有多少人？”贵元舔舔嘴唇。</p>
“所以你认为，分斗的死，不是独角半人所害？”我心里面也是这么想。</p>
“没有理由啊？为什么要去杀一个跟它们毫无瓜葛的人呢？”贵元主动找起水来。</p>
“所以你认为呢，或者说，你和分斗商量的结果，是什么？”我摸了摸，水不见了。</p>
“不是要毁灭我们，而是要替代我们！”他两只手抓住我胳膊。</p>
有点痛。</p>
他看着我，一眨不眨，等着我的认可。</p>
咚！</p>
一瓶水，从驾驶位扔进来，刚好砸到他头上。</p>
“所以，那东西，到底是啥？”我认为是时候，搞清楚这个困惑了我很久的名词。</p>
“没有。”他捡起水瓶，大口喝起来。</p>
“没有？”我打断他，把水平抓下来，“你现在看着我，进入精神世界，来，来啊，你不是有「那东西」吗？”</p>
“哎呀，”他挣脱，继续喝了两口，然后用衣袖擦嘴，“这里是大城市，他们锁住我们了。”</p>
“锁住？难怪，我在这里跟很多人对视过，只有……”我想起了森林里面的队长。</p>
“只有谁？”</p>
“只有我们的马，含情脉脉。呵呵。”我不能透露。</p>
“你以为我去鲸落湾干嘛？我愿意去？还不是因为可以有一些实惠享受，否则我才不会去呢。”他继续喝。</p>
“有补贴。”我抢走水瓶，“给我留点。”</p>
“现在看来，补贴害死人，耽误了我很多时间。要是我早点回来，展开调查的话……”他走到一边，捶胸顿足。</p>
“「那东西」……甚至都没有一个名字。”我感慨道。</p>
“那是禁止谈论的事物，你以为，只有你们原子人有禁忌？你看看这个大城市，没有允许，甚至不可以做梦。”</p>
“那刚刚梦旅店，不就是做梦的地方吗？”说完，我把水全部倒进嘴里。</p>
“只有他们，福报摇篮那群人，呵呵……”他走到床边，拨开一点窗帘，语气中带着一丝质疑。</p>
“那到底是谁，想替代人类呢？福报摇篮？”我随便说说看，主要是观察他的反应。</p>
“福报摇篮，也死了人。”他没有回头。</p>
“总不会是心腹吧？”我非要找到一个答案。</p>
“你有没有听过……雕刻时光？”他走过来试图抓住我胳膊。</p>
我摇摇头，立马坐下。</p>
尽管我刚刚听到过。</p>
“还记得我早上叫魂吗？你们也在那里。”他跟着我坐下来。</p>
“那玩意到底有效果没有？”我手模仿龙卷风旋转。</p>
“我看见了一起，离奇死亡事件。”他抓住我手，摸到肚子，“一个手背有福报摇篮纹身，并且怀孕的姑娘……”</p>
“死了？”我大声惊呼。</p>
“我……不太确定，但是大出血，你想，那还能怎样？”他把身体缩回到小包里面。</p>
“这和雕刻时光，有关系吗？”我从大包里面起来。</p>
“我看见的是死亡事件，听到的却是低声细语，一直说，雕刻时光，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他两眼木然。</p>
“雕刻时光，是一次行动，替换人类，同时毁灭人类，你是这个意思吧？”我帮他总结一番。</p>
他下巴开始抖动，算作点头。</p>
“可是我是原子人，有可能不在此列，所以你才找到我，所以……”我心里面把心腹和脏脏包的名字也念了一遍。</p>
“你不能成为人类。”他下巴开始左右横摆。</p>
“你说什么？把这句话收回去，否则，我们不谈了。”我对于触及底线，万万不能妥协。</p>
“你现在还安全，心腹也在找你，但是一旦你成为了人，有没有想过，第一个要解决的对象，就是你？”</p>
“我光荣！”我两手叉腰，反驳道。</p>
“嗯，果然是个大笨蛋。”他仿佛刚才在试我。</p>
“等等，你说第一个要解决的人，是我？为什么？”我发现了一个漏洞。</p>
“因为，但凡你或主动或被动找到的人，都死了，二代，分斗，队长，你说说看，为什么？”他步步紧逼。</p>
“你都知道了？”我退到角落。</p>
“我告诉你为什么，因为你和那群半人，分斗说，有一些长出了独角，甚至比人更像人的家伙，混在了一起。”</p>
“是啊，它们杀人，一直杀，我怎么没想到。”我说完立即捂住嘴巴。</p>
“你不是人，但是我依然希望你，站到我们人类一边。”他不再抖动下巴，而是壁咚了我。</p>
“原来真有人，故意释放了嗜血精神。”我心里嘀咕，并没有说出来。</p>
“十七号？”贵元喊了我一声。</p>
直接把我喊回来。</p>
他甚至都不知道我名字。</p>
我从他壁咚的胳膊下面绕出去。</p>
“如果我命途多舛，你能代替我，查下去吗？”他面对角落问道。</p>
我能猜想他一脸请求的样子。</p>
“拯救人类，光靠人类，可不行，你们才是我们的中流砥柱。因为，极有可能，始作俑者，就是我们人类……”</p>
“我们现在去哪里？”走一步看一步，我不能随便回答他。</p>
因为我根本不知道他在哪一边，并且，刚才一切交流，不过都是推断而已。</p>
“遗忘祭坛。”他两只手撑住角落，似乎有一点失望。</p>
“那是什么地方？”我拨开帘子看了看，马车两边已经没了建筑。</p>
“叫魂的时候，看见的地方。那个姑娘，正是在祭坛上，凄惨死去。”他从荷包掏出树叶，扔出窗外。</p>
当做是对那个姑娘的祭奠。</p>
如果我肯定他的说法，表示那姑娘有可能是脏脏包的未婚妻若男，他肯定会很激动。</p>
但是死去，和失踪，完全是两回事。</p>
我还是希望，叫魂，多少会发生一些失误。</p>
马车停下来。</p>
“怎么了？”我问大佬爹。</p>
“你看。”他指了指前方。</p>
一块半人高的石头立在路中：禁区。</p>
贵元依然背着我，靠着窗。</p>
他早已经知道这是禁区，但是还是先把我们接了过来。</p>
以前总以为说话比较考验能力，现在发现，沉默毫不逊色。</p>
大佬爹走下去。</p>
他直接解开裤带，没猜错的话，要尿尿。</p>
真的是，也不打声招呼，我缩回到马车之中。</p>
外面也尴尬，里面也尴尬。</p>
有一种，人类的存亡，就在我分寸之间的错觉。</p>
大概有十来秒。</p>
“我……”完全为了消灭外面那点噪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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