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朵樱花飘零。</p>
它绽放的生命如此短暂，却又这么美丽。</p>
我打开手，任凭它从指缝划过，当做对犯不着的祭奠和告慰。</p>
“没错，就是我们的信封。”</p>
洪福从身后靠过来的时候故意不发声，为了让这句话更加贴近我耳朵。</p>
我把信封收起来，不放心，再掏出来塞给大佬爹。</p>
他手臂有轻微的淤青，为了不让我操心，接过信封的时候，顺便用披风盖住了。</p>
“你可是我们大城市的大英雄。”洪福对大佬爹重申了一遍，估计以为刚才那一遍，没有传进我耳朵。</p>
一众摇篮成员站在十米开外。</p>
我们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站在这里欣赏一片纯洁温婉的繁花，如霞如雾，连接到天边的云。</p>
“实不相瞒，我刚才跟手下对了对信息，大概已经知道其它两封信的下落了。你们还要继续调查吗？”</p>
洪福接过一朵坠落的樱花，嗅了嗅，满脸陶醉，也不知道因为花香，还是刚才仓库之事。</p>
第一反应，这是一个陷阱。</p>
毕竟，他说丢了多少封信，就是多少封。</p>
但是大佬爹还没有脱离刚才的愧疚，身为队长第一件事，居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亲手结束犯不着的生命。</p>
所以我刚转身，尚未来得及否定，大佬爹就把话接了过去。</p>
“既然来了，当然一查到底。带我们去。”大佬爹面部肌肉生硬，他的头戳到了樱花，也浑然不知。</p>
那花朵挤压到变形，跟我们此时的处境，差不了太多。</p>
洪福亢奋到去帮大佬爹整理披风，拍拍灰，然后朝我打量一番，好像刚刚啃到了天底下最好吃的盐焗鸡。</p>
“水，干粮，水果，坚果，还有你们看，都来点，给两位我们大城市的英雄，服侍好。”洪福说着往前走。</p>
我上前一步，躲到大佬爹身后说：“如果乡巴佬和阿祖它们也被抓了呢？”</p>
“我想过。”大佬爹回应道。</p>
“你想过？你想继续把它们也干掉？”我拉住他，不让他动。</p>
“我想过，如果它们确实被抓了，那这正是我们拯救它们的机会。不是吗？”大佬爹转过头，头上樱花掉落。</p>
“可是你，现在是队长。”我把手伸出去，接樱花。</p>
“我是不是队长，都是大佬爹，咱俩谁跟谁？”他抓住我手腕。</p>
算好的位置，就这样遭到破坏，樱花再次从我指尖划过。</p>
“喂？你们喜欢四匹马，还是八匹马？十二匹，也行。”洪福站在十米开外问道。</p>
我们当然是要坐自己的马车。</p>
这个马车，正是阿祖租用，如果马可以听从人的命令，那么没猜错的话，租用到期，马车可能自动回家。</p>
洪福没说假话，十几箱，瞬间堆满了马车的两个角落。</p>
“就你一个？”我发现其他成员挥手作别。</p>
“这两封信，不一样，我一个，足矣。”洪福没发现座椅。</p>
座椅早已经清空处理，只留下大包小包，以及一个工具箱。</p>
洪福一屁股坐到了大包上，没有经过任何人的同意。</p>
专属座位……</p>
我恨不得想把刚才犯不着脸上那些伤痕，立马移到他脸上。</p>
不过当洪福看过来的时候，我倒是立即龇牙咧嘴，还怕不够到位，指了指箱子，朝他鞠了一躬，顺便肘击大佬爹。</p>
“多少钱，开个价，作为队长，可不敢随便受人恩惠。”大佬爹坐到自己小包上，拿腔拿调。</p>
“你这就误会了，哪里是我们福报摇篮的恩惠，这根本是大城市老百姓，对你的感谢。”洪福亲自递上一杯水。</p>
“无功不受禄，清除害群之马，本是我的职责，不该我的，一分不要。”大佬爹直接推开水，泼了一地。</p>
他不是拒绝，完全是不想理会洪福，我算是看出来了。</p>
“洪福园长，刚才你对马说了什么？我们要去什么地方？有危险吗？”我转开话题，找到木箱，盘腿坐上去。</p>
“危险，要说有，也不是没有，不过需要你们打扮一番，才方便抓住坏人。”洪福把身体打开成“大”字。</p>
“此话怎讲？”我摸了摸荷包，掏耳棍和金币，稳当。</p>
洪福收起哈欠，眼珠在我们身上游走了两个来回，慢慢坐正；</p>
“哦，忘了一干净，队长新上任，而你呢，又是外宾，我可在第一时间看出来了。”</p>
“好了，知道了，请直说。”我把面纱取下。</p>
“大城市，可不能谈恋爱。允许大家结婚，已经算是开了先河，这两封信，就跟这事，有关系。”他把一颗花生抛向空中。</p>
“谈恋爱？”我第一次听到这个词汇。</p>
大佬爹眼珠撞到我，立马又看向前方，他好像知道点什么。</p>
花生落到洪福的下巴，滚到箱子边来。</p>
“你是指，一个男生，跟一个女生，没有经过允许，私下约会？”大佬爹嘴巴对洪福，眼睛看向我，仿佛在对我解释。</p>
我把眼睛看向另一边，想起鲸姐和分斗，没有经我允许，私底下偷偷在小树林约会。</p>
你看看你看看，分斗死了。</p>
惩罚相当严重。</p>
“不然，为什么偷信封？方便联络呗。”洪福继续抛一个花生到空中，这次砸到额头。</p>
他要是继续抛三十颗，马车上指不定一片狼藉。</p>
我朝大佬爹使了个眼神，让他制止对方。</p>
大佬爹点点头，但是会错意了，不仅没有阻拦，反而拿捏住洪福的头。</p>
唰！</p>
花生米，这下子，准确无误，落进了他的喉咙。</p>
速度不比马慢。</p>
洪福顿时脸部铁青，呼吸紊乱，双手颤抖。</p>
机会来了。</p>
“大佬爹，救驾！”我站起来，大喊一声。</p>
“好！”他回答，但是却摊开手，表示无知下一步动作。</p>
“抓住他肩膀，不要乱动。”我指挥道。</p>
大佬爹照做。</p>
啊哟喂……</p>
我打，我打，打！</p>
健步如飞，为了提升拳头的力量，我朝洪福跑去，对着他那肚子，就是一阵猛捶。</p>
至于花生米，我当然看到从他嘴巴里面飞出来，但是为什么要停止呢。</p>
我打！</p>
我的力量终归有限，于是把头撞了过去。</p>
空气凝固了。</p>
洪福颧骨的肌肉，瞬间垮到了脸颊两侧。</p>
我拍拍手：“不用谢。”</p>
大佬爹强忍住贼笑，伸出手掌，我拍了过去，顺便掐了他一下，以防露馅。</p>
“你也辛苦啦！”</p>
“哪里的话，这是我的责任。”大佬爹把洪福搀扶到木箱。</p>
“坐这里容易出问题，还是我讲究一下。”我一个腾空跳跃，回到了大包之中。</p>
洪福半边屁股坐在木箱上，一只手艰难撑住身体，完全明白是我们在搞鬼，但是呢，他却毫无办法。</p>
“我需要一个男生。”他拨开窗帘看了看。</p>
大佬爹假装看了看四周，拍了拍胸脯。</p>
“你块头太大了，不合适。”他说完看向我。</p>
“扮男生干什么？”我居然用了“扮”字，算了，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p>
“接下来，你要去会见一个女生，正是她，偷了我们的一个信封。然后找准时机，抓住她。”洪福摸了摸受伤的肚子。</p>
“女生？”我看向大佬爹。</p>
至少我们知道，来到大城市的独角半人里面，没有女生。</p>
我正发呆，一个假发从洪福的怀里，砸到了我手里。</p>
我现在的长发，确实不太适合。</p>
来到窗边，看了看外面，好像再次回到了东大区。</p>
“东大，东大，多美啊！”洪福靠过来，睁眼说胡话。</p>
“那比你们大观园，还是要差一些。”我放下窗帘，开始脱掉制服。</p>
“那看怎么算，这边三千个铜币的生活，完全比得上我们那边两万个银币的条件，你喜欢住哪边？”他摸到我猫耳。</p>
“魅王殿。”我立即甩开。</p>
“呵呵，”他怔住两秒，“姑娘，可真会开玩笑。”</p>
但凡喊我“姑娘”的人，我都会多记恨一次。</p>
好比大包是我的专属座位，“姑娘”是鲸姐的特别权利。</p>
我一直戴着猫耳，穿着女仆装，正是因为我相信……</p>
“还是我去吧，毕竟谈恋爱这种事情……我觉得……”大佬爹站起来，抢走假发，戴到头上，有点小。</p>
“坐下，闭嘴，没我命令，不许说话。”一说完，我就后悔了，等于暴露了一些我跟大佬爹的关系。</p>
“哈哈哈，我看心腹，临时任命队长，有点仓促啊。”洪福也不装了，包括尾随的笑声。</p>
“谈恋爱是吧？一男一女是吧？我一天可以八次，我告诉你，不要小看人，我什么不懂？”我双手叉腰对洪福吼道。</p>
他只是看向大佬爹。</p>
大佬爹只是看向天花板。</p>
天花板上没有大大“救命”，和三个惊叹号。</p>
倒是在一堆划痕中，藏了两个小小字：救命。</p>
很小很小。</p>
我走到下面，才看清楚了歪歪斜斜的字。</p>
不是大佬爹，也不是我的字迹。</p>
阿祖来到此地，早已经把自己当成了一个人，而它和同伴不过是要找到生命的起点。</p>
“字可真丑，还不如小屁孩呢。”洪福抬起头说道。</p>
起码，阿祖还独自偷学了字。</p>
这份决心，我目前看在眼里。</p>
可是，阿祖明明没有喉结，它进化成了女生，为什么偏偏要伪装成男人呢。</p>
我摸了摸喉咙。</p>
我也没有喉结。</p>
洪福和大佬爹正看着我，大家想到一块去了。</p>
于是，我模仿阿祖，也在脖子上缠绕了一块黑色系带。</p>
并且，在马车上，尽量调整了一下声音，低沉一些。</p>
不一会，我们就来到了东大区一个咖啡馆。</p>
在外面，仅仅十几分钟，那个姑娘就至少会见了七个男人。</p>
我说过我一天可以谈八次，可不能让她超过我，于是提前下马车。</p>
我穿着一身深蓝色长袍，上面还有飞龙走凤，十分精美，长发盘在我假发里面，假发后面束发，前额弯成心形模样。</p>
本来很快，但是发现姑娘们开始看向我的时候，就可以放慢了速度。</p>
忘了贴胡子，否则英气逼人，我自己都要多欣赏几秒。</p>
找到一个无人的角落，既可以观察咖啡厅，又可以跟外面的马车交接目光，再好不过。</p>
洪福说，我的名字叫做小邓。</p>
很快，就在咖啡送到我面前的瞬间，一个女士出现在门口，婀娜的身姿，挡住了一点点光，我假装视而不见。</p>
她慢慢走过来。</p>
苗条，比我矮点，瓜子脸，头发垂在两边脸颊，左手腕戴了四五个手镯，一件绣花白色上衣，加上粉红色裙子。</p>
仅仅当她去到柜台的片刻，我尽收眼底，但是却尽量把眼睛看向外面，这样可以让她主动打招呼，以免穿帮。</p>
她自己端着咖啡走过来坐下，很快亮出信封，然后收起说道：“煤气邓？”</p>
名字里面有“邓”字，我急忙点点头，然后起身，请她坐下。</p>
“不好意思，迟到了，你先别坐，天呐，这衣服真好看，哪里买的？还是量身定做？你可要把师傅的名字告诉我。”</p>
“哦，随便抓了套就出门，我也记不住了。”放松，总不会错。</p>
“你手怎么啦？受伤了吗？”她直接摸了过来。</p>
那应该是刚才犯不着溅到我手背上的血，我立即缩了回来。</p>
“我知道我为什么刚才在柜台？因为我以为我有多么喜欢你侧脸，那线条感，太迷人了，但是一看到你正脸……”</p>
鲸姐那下颌，才算漂亮，说明眼前这姑娘根本没见过好东西。</p>
不过面对夸奖，我看她也不是，不看她也不是，总不能背对她，于是只好端起咖啡，呷了一口。</p>
好烫！</p>
“不好意思，我应该称呼你……”我一边擦拭桌面，一边询问道。</p>
“皮诱捞。喊我捞妹就可以了。”她帮我擦桌，故意触碰到我手，“比我还嫩？”</p>
我发现嗓子总是有粘稠液体，清了清呼吸通道，然后把手缩到桌下，搓啊搓：“我最近有点忙，这是我们第几次见面？”</p>
“你看你，贵人多忘事，第三次。”她微微偏一点头，连续眨了三下眼睛。</p>
“有小虫子？哦，可能是刚才沙子刮进你眼里吧？我帮你吹吹？”我一个起身，撞到了桌子。</p>
两杯咖啡，全部坠落在地。</p>
桌子太小了。</p>
“算了，算了哒，你上次答应我的礼物，不会反悔吧？”她眼里应该没有东西，只是喜欢眨啊眨。</p>
她上次既然见过我，为什么装作不认识我？</p>
“你说了算。”我将计就计。</p>
“哎呀，我也不贪心，就是对面那个手提包，我看上好久了，要是其他人买了去，可怎么办。”她手指扯了扯我衣服。</p>
仿佛我身上一根筋在来回弹动。</p>
我摸了摸身上。</p>
有钱币。</p>
“手提包？就这？”我站远一点，以防她靠近，“那是上次的承诺，这次呢？”</p>
“这次，你也可以？”她非要靠近一点。</p>
“你说你说，别乱动。”我到了墙角，卡在九十度，走不动了。</p>
“那边街头有家店，发箍，那蝴蝶，就像长在上面一样，我凑近一看，天呐，那是镶嵌的珠宝，嘻嘻嘻。”</p>
“带路，现在就去。”我往门口指了指，示意她不要逼近。</p>
“可是今天，是我的生日，据说，一个人生日，如果收不到礼物的话……”</p>
“这条街还有什么，你尽管挑。”我一个跳跃，开上往门口冲。</p>
店主拦截我，面无表情说道：“她那杯咖啡的钱还没付呢。”</p>
估摸着应该差不多，我掏出一个铜币，急忙扔出去，头也不回，跑出店外。</p>
谈恋爱，谈谈谈谈谈。</p>
不是谈吗，怎么会动手动脚的呢。</p>
要是让她发现，我尚未成为一个男生的话……</p>
嗯，还是小心为好。</p>
不对。</p>
她倘若装作不认识我，那么等于在演戏。</p>
如果不是的话，有且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一天下来，绝不止八次，搞不好八十次也不一定。</p>
比如我，刚才见到那么多福报摇篮的成员，如果不穿上那黄黑波点的衣服，我万万记不住几张脸。</p>
嗯，应该是后面这一种情况。</p>
“哎哟，你等等我嘛，跑这么快做什么？”她从咖啡店，慢慢晃出来，犹如一根细细的枝条。</p>
“别这样，街上呢，可以了，前面吧？是这边？那那那，那一边！”我随便选了个方向。</p>
接下来，倒是很顺利，不外乎，我掏钱，她收礼。</p>
唯一的添加条件是，她要我每个礼物写上几句话，送给她。</p>
“每天晚上，就是看着你的字，闻着你的墨香，我都睡不着，嘻嘻嘻。”说完她朝着纸，亲了一口，塞进信封。</p>
原来信封是为了珍藏我的留言。</p>
早知道，我多写几条。</p>
“好了吧？手提包有了，发箍有了，腰带有了，耳环也买了，你看我，还剩下一个铜币，要不也给你？你自己看着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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